耶禾齐心唱起歌来。崔单桐身子不由自主的发生侧斜,他抓紧住架空乘人装置的扶手,在迎面剧烈吹来的风中,舍心想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而耶禾齐心在他旁边大吼的歌声里夹杂痛苦。崔单桐听出意思,大概就是让他驻留在这轮回的边缘,去等一道光线,在无端的黑夜里,请给许他救赎,让他解脱……(此句采自《我们的纪念》中部分歌词。)
他们在这隧道漫长的轮回中疯狂下降,像孤注一掷的炮弹去探索前方的路途,惊叫声和吼声在隧道间环绕,而歌声会把期望带得更远。
尽管不断下沉,但他们绝非沉沦,而是在不断挣扎,在痛苦中寻求希望,在梦境中找寻自我。
现实与理想不断折磨和安慰着他们,但他们依旧能够溯洄从之,上下求索。
在百般惊险中,纵使道阻且长,然,仍能行则将至。
这帮痛楚中的年轻人与这片生养他们的大地之间,它们无时无刻不紧密联系在一起。
而苦难的命运,这时也一定在敦促着这些年轻的人儿做些什么……
……
经过一段漫长的下滑时间,他们在午时三点一十四分时到达这座星辰矿的矿内,冲出索道的那一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他们悬浮在空中,就在一片由诸多颗、数也数不清数量的“小恒星”开拓出的空间光域中。
此时是失重的状态,他们与那套捆绑着他们一道前来的架空乘人装置颠倒浮动在空中。
崔单桐分不清方位,被强光照耀的脚下是一片置空的漆黑,没有大地和蓝天,他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出道洞口越来越远,周围诸星闪耀。
群星的位置似乎很远,但又很近。
他带着防护镜,也幸好这样做了才没被强光刺瞎双眼。身上的羽量级华宇服为他格挡着这里空间中的各种辐射。空间中有氧气,那是在星辰矿被打通后,从外界灌输进来的。而之后,又在人为的作用下,运用科技和魔法,为这里注入、增添了更多的氧气。
耶禾齐心正和崔单桐一样深感惊讶,在这样一种奇妙的状态下,他们一时竟不知道要怎样去描述自身和内心的感受。太奇异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来到的地方就是星辰矿。
那些先行冲出索道的成员这时已经开启了各自“座椅”上的平衡装置,光亮的球形平衡结界包裹了他们的身子和座椅,远远看去,就像突然在空间里吹出的一个个气泡,镀上一层膜一样——球内产生了陆地上才有的重力感,使里面的人恢复了平衡。
随后,崔单桐、耶禾齐心两人也开启了这种带有魔法的平衡装置。像突然停车后跌坐在座椅上那样,崔单桐又被吸回在椅子上。
他们像一群泡泡一样在空间中飞行,在座椅的推进装置帮助下,缓缓移动。
跟在领队后面,崔单桐他们像坐在一排排观光椅上一样,穿过一小片浩丽璀璨的星河。那里是由无数颗星星点点的“小恒星”汇聚而构成的一条密密麻麻的星间河流。而有的星系则光耀得像是一片漩涡一样,璀丽壮观。
他们去到巨大舰,准确的说应该叫“揽星舰”。
这是艘停泊在一片“可采摘区域”的星间船舰,其稳定性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五次星间风暴的冲击。
在星空强光的照射下,崔单桐看到它暗黑色的船只模样和身上上所拥有的巨大机械身躯。在它的正面,有张像鲸鱼掠食时微微张起的大嘴一样的入口,大嘴里被称做“鲸腔”的地方是“稳重带”,里面停泊着各种各样的小型飞船、小航行舰。
崔单桐他们处在外面太空的失重区域,许多人管这种地方都叫“失重带”。
此时,崔单桐他们正在平衡球的辅助下缓缓去到揽星舰。
他们飞停在揽星舰的“鲸腔”里,在关闭了架空乘人装置上的平衡球机制后,起身走下座椅,来到和陆地一样稳重的稳重带。双脚着地,人心也感到踏实。
所有人都穿着白色又印有或红色或蓝色条纹的华宇服。帅气的黑色防护镜让他们足以看清周围的一切。
星光在外面闪耀着。鲸腔里,一些小航行舰已经外出任务,那些新进成员们就很感兴趣地围观欣赏起那些还没有起飞或有待起飞的航行舰模样。用手摸摸,或是上看看、下看看,不停谈论。
好奇心这时就怎么也压不下去。领队的也表示理解,不去打扰他们此时的心情。
崔单桐没去凑热闹,只是看着星舰外的风景。随后不禁想起一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而这就小声念了出来。
一旁耶禾齐心听到了感到疑惑,他扭过头来。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好的文采?”他惊讶地说,用的是那种难以置信的口气。
崔单桐表示无奈,苦涩地告诉耶禾齐心:“这是我旁听来的诗。”
但这显然勾起了耶禾齐心对诗词的好奇心。“你还会别的吗?”他感兴趣地问。
“会一点,”崔单桐说,又随口念出一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厉害。”耶禾齐心叫好道,“诗是好诗,可是我们现在并不是在高楼中。”
“意境到了就好。”崔单桐说。
“那还有其他诗吗?”耶禾齐心继问道。
“还有词,”崔单桐说,“不过在这念不合适,情景都不对。”
“没关系。”耶禾齐心说道,“尽管念出来。我只听听声。”
“那我再念一首《水调歌头》吧。”崔单桐对着满天的星河清了清嗓子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这是上阙,”他说,耶禾齐心认真听着。
“下阙是……”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词。”耶禾齐心夸赞道。但见崔单桐停止诵读,他就意犹未尽地问道:“完了?”
“完了。”崔单桐转过头来说。
可耶禾齐心这时似乎还没听够。“改天把这些都写下来,”他说,有点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
“都写下来,写下来让我也背背。”他强调说。
“好,”崔单桐爽快地答应。“还有《行路难》,《离骚》,《长恨歌》一类的,不过有些篇幅太长,我也只记得名字。像《离骚》只记得‘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将上下而求索’这一句。”
“没关系。”耶禾齐心说,也不那么小气计较的人,“你这几句也够我用心记念在心里一辈子了。”他说。
这时揽星舰舰舱中有人出来迎接他们。
其他队员对停泊状态的小飞船也都饱尽了眼福。
于是他们跟着领队,在迎接他们的人员带领下,开始进入这艘星舰的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