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清酒,杨三强几口就喝完了,喊过长泽那个死胖子,让他多多上酒。
几杯酒又下肚,吃了一口海带丝。烦躁不堪的杨三强又把酒馆老板长泽叫了过来:长泽,给我换间房,这几个桑落女人也带走,这伊万也忒不讲究了,声响那么大,怎么好好喝酒。
长泽弯着胖腰,陪着笑:杨桑,这就安排,这就安排。挥手让几个女招待下去,让两个仆妇收拾杨三强的酒桌。
出门走了一段距离,找了一间边上没客人的房间,给杨三强又重新布置酒桌。杨三强对着身边似乎永远半弯着腰的长泽说道:长泽,如果我没记错,五六年前罗斯和桑落的那场战争,最后是桑落赢了吧?怎么看你对伊万还是这么热情?
长泽似乎直了直身体开口说道:那场战争是桑落帝国赢了没错,可是最后的好处没有进桑落人的口袋。桑落出兵也是帮助大盛,关外不就是脱离罗斯控制了吗!
杨三强转头,这长泽还是半弯着腰站着,面带微笑。
呵呵,杨三强也没有继续和这死胖子搭话的兴趣。走过去盘腿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挥挥手让这死胖子走开。
两个邻居,为了抢夺别人家田地,在主人家院子里打了一场架,最后各自流着鼻血回去了,打架的邻居还在外面宣扬是为了保护田地主人家的利益。
长泽那个死胖子对所有人都是弯腰点头,在聊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那胖腰比平时要支棱些许。
天黑时候,王老哥在上船前抱着杨三强,在杨三强耳边说:杨小兄弟,很希望你能了解我们这些人在做的事情,能支持我们。
喝酒,还是喝酒,清酒一小壶,一小壶的其实最终也没喝多少,就是心跳一直比平时剧烈,胃里也有些翻腾。
黄包车夫卖力的拉着车奔跑,这可是给了两块大洋的活啊,拉着车跑,挂在腰间的布袋子来回晃荡,银元比铜板沉,压袋子。
黄包车拉得很稳,半路上杨三强就睡着了,一直到雪茄馆,黄包车夫把车停在门口也没敢喊醒这个贵客。
杨三强梦见了一颗大树,一个棚子,围着桌子吃饭的一家子,一阵大风吹来,大树摇晃,棚子里吃饭的人赶紧收拾碗筷进屋子。
小伊万是雪茄馆的常客,他来从来不是为了招待客人,纯粹就是来找杨三强玩耍,每次来雪茄馆都会要一个包间。
伊万商行当家人的身份值得威尔森送上一枚金牌。
小伊万一口就将一杯红酒倒进嘴里,放下高脚杯,对杨三强嚷嚷:兄弟,你别总给我喝这些果汁啊,来点威士忌啊,再不行来点白的也行啊。
中国的白酒也有酒精度很高的品类,虽然小伊万一直觉得白酒的香味挺奇怪,但是如果只有白酒和红酒,他还是愿意选白酒。
杨三强放下一块糕点,对小伊万说:切,驴嚼牡丹。你喝的那桑落清酒不也就那样,没看你少去长泽那。说完招呼伙计给罗斯人上一款白兰地。
小伊万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对坐在一边的林怀渤说:林,你看,他明明有好酒,就喜欢拿果汁给我喝。
林怀渤拿起红酒喝了一口:实话说,这红酒和桑落那清酒都不如老白干。哈哈……说完还摇摆了竖起的手指头。
嗯,各人各好吧,我还说其实我啥酒都不喜欢喝,喝酒真没意思。
杨三强放下手里的酒杯说道。
切,林怀渤和小伊万都鄙视的看着杨三强。他俩酒量都很大,可是,他俩从来没见杨三强什么时候喝醉过。
林,那个蓝都督真要回收代用券?
小伊万问林怀渤,因为杨三强的缘故,小伊万跟林怀渤也非常熟悉。
嗯,林怀渤点点头:前不久师弟不是让我去保护一个国外回来的洪门前辈吗,在那时候认识的一个小兄弟,他就是那蓝都督的亲侄儿,这消息还是他提醒我的。
那我手里那些代用券怎么办?小伊万有点着急了。
杨三强说道:伊万,这代用券只在华商中流通,你一个罗斯人,怎么会有代用券。你手里的不会都是假代用券吧?
伊万真急了,从怀里掏出一张代用券递给杨三强:哥们,你看看,这代用券假吗?哼,要是这是假的我吞了他。
杨三强拿过代用券,翻来覆去的看着这张青色的拾元纸币,两个红色大印看着也很整齐漂亮,平时接触的少,真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就递给了林怀渤。
林怀渤拿过去也看了看,还对着灯比划两下,又从自己兜里拿出一张代用券对比:师弟,这代用券是真的。
小伊万得意洋洋的晃荡着手里的酒杯,不时喝上一口,看着眼前这对师兄弟拿着那张代用券看来看去:我说了我这代用券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我还是觉得不对,代用券这玩意说好听叫钱,难听点其实就是一张一文不值的废纸,上厕所都嫌硬的那种。没有黄金储备,也不是国家发行,就凭这个不知能存在几天的临海临时军政中心担保,找了不知哪个国家的印刷厂,就敢发行出来代替钱钞。你们看看在租界内谁家认这东西,人家只要大洋、黄金。
杨三强看不惯这种坑害老百姓的行为,可是自己又没有办法,只能是自己买东西和做生意的时候给人家真的钞票,不收、也不用这种代用券。
伊万,看你这样子,你手里还有不小的数目?别告诉我说伊万商行跟华商做生意会承认这种代用券,按我的了解,你们伊万商行以前不太喜欢跟华商有业务往来的。
哥们,你乱说,我怎么没和你们华族人有业务往来,你忘记了,你跟我买了几回枪,我还派人去参加那蓝都督攻打兵工厂的行动。
杨三强竖起手指头:伊万,我找你买枪只有两次,第一次是美元交易,第二次那就几把长枪,我给师兄买来自用的并且是现大洋交易,都没让你少赚吧?还有,后来找你雇人、买枪啥的我只是牵线搭桥,压根没参合你和黄督察之间的交易。关键,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代用券发行前。
小伊万嘿嘿的笑着,也不说话,就是喝酒抽烟。
见小伊万不说,杨三强也不想搭理这个家伙。
于是转头跟林怀渤说:师兄,最近钱还够花吗?那些小家伙怎样?
林怀渤开心的放下酒杯:放心,钱足够使了,有你先前给的三千大洋,还有我带人给黄督察帮了几回忙,黄督察没亏待咱,钱没少给。
现在收留的孩子还不多,他们吃饭又花不了几个钱,住的地方虽说在租界内,但那是你林姨的产业,她几乎没收钱。孩子们上学就按你说的找外国人的教会学校,去捐点钱,再送三五个小孩进去上学,这样分散开来没人会注意。不过师弟,这样做图啥,要供这些孩子上学还教他们练拳、甚至练枪;你还要供他们到能自食其力,这些孩子要是有良心还好,要是等他们有能力了,都跑了的话?
师弟做事向来稳重,又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子,供他们吃住不说,师弟竟然还让他们去上学,并且为了这些孩子能够顺利上学竟然还需要支付一大笔捐赠。林怀渤对师弟的行为感到奇怪,可是师弟坚持如此做,那当师兄的在钱财一事上帮不上忙,其他事情还是会做的。
师兄,我不是没想过这些,话说我自己就是乡下来的,当初因为我父亲一场急病,家里收入骤减,后来父母相继离去,我和我弟弟就都辍学了。在那时候有人伸手帮一把,我是一辈子也不敢忘记的。且不说这世上有无情人,但是我们还是要相信有那些有心人。
我们帮的那些小孩,等他们张大成人后,都需要奔波忙碌讨生活,我不要求他们都跟随我、听我话,给我卖力。只要,嗯,只要那些小孩中混得好、有能力的人能对周围人好点,心怀善意就足够了,现在乱象四起,师兄,你也算走过不少地方了吧,华族人太苦了。大家都是挣扎求存,努力生存在世。
所以,师兄,这些小孩,他们以后做好事,干坏事我们都管不上,但是底线不能破,他们可以对不起你我,但是他们绝对不要对不起这个国家,这个最基本的做人底线你一定要让他们牢牢记住。否则,我会亲手除了这祸害。
仗义每多屠狗辈,杨三强并不是情操高尚,他只是一个刚刚摆脱贫苦不久的乡下下小子,一个左右逢源努力赚钱想获得更好生活的普通人。
林怀渤也认同杨三强说的话,去年从山东把姚大主教带回临海,师兄弟一番彻夜长谈后他就辞掉了才干不久的洋行工作。现在明面上就是法租界的包探,成天出没在租界和临海县城的酒楼,茶馆,这类消息灵通之地,每天接触的人员混杂,三教九流都是有。其实师兄暗地里还接一些保镖类似的活计,比如被黄富贵花钱雇佣去保护一个过路的双花红棍。
见这对师兄弟聊起来没完,没人搭理自己,小伊万有点急了:杨,兄弟,哥哥,你还没告诉我,我这些代用券要怎么办啊?
啊,哈哈,伊万,你手里的代用券反正是真的,到时候按照要求去兑换肯定能给你换成黄金、大洋。
哦,哦,不,不是的。小伊万举起双手,左右看着这对师兄弟大喊。
本来不是太在意的师兄弟两个奇怪的看着这个开始抓狂的小伊万。
伊万,你到底有多少这玩意在手里?
十万,哦不,是二十万!或者更多!
小伊万非常无辜的瞪着他那对大眼,左看,右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