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坪炸开了,老实本分的杨金根再次成了全村人议论的对象,有人说他命硬,克死了两个媳妇一个亲闺女,唯一的兄弟幸好是被人拐卖了,要不然也可能会被克死。
有的人说他命好,娶了个富贵人家的寡妇,没几年就置办了几十亩田地,住上了高墙大院的青砖瓦房,日子过的跟地主家一样,媳妇死了两个床上却没空几天,最后还娶了个小一轮的李兰花。
现在更是叫人艳羡,被拐卖的兄弟自己找回来了,听说在府城做小买卖,还准备带两个侄子去府城念书,很多人聚在一起猜测,供两个侄子念书一年花销就要几十两银子,还不算吃喝用度,考功名花的银子会更多,这么一算他家兄弟做的肯定不是小买卖,那两匹马拉的阔气马车就可以证明。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杨家的团圆饭也在匆匆忙忙的准备,请的客人只有几个族亲长辈,时间匆忙大圆桌上菜色品种不多,鸡鸭鱼肉却一样没少,可见平常日子过得蛮富裕,大老爷们有肉有酒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杨银根很不愿意回忆过去,只是简单说了脸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主家遇上祸事冲在前面肯定是奴仆,在一次残酷的打斗中,双方死伤的奴仆有十多个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从他哽咽的声音和噙着泪水的双眼中可能猜到,打斗场面非常血腥。
“银根啊,你也算是有福之人,这些年受的罪都过去了,小小年纪就离开了家,大老远的还记得家在哪里,真是不容易。”年逾古稀的杨氏族长通白须发显得慈眉善目,说出的话既是安慰也是赞许。
“刚拐卖那会儿,每天睡觉前都要想想家里人的模样,经常在心里念叨家住杨家村,村口有一颗大树,娘的耳朵后面有个大肉痣。当时比我早几天被拐的人中有三个是洪州府的,所以我才断定家在洪州的杨家村。”
山村小孩子能记住村子的名字,未必能知晓所属的县镇,至于州府的名字更不要说,杨银根算是个有心的,这些重要特征在脑子里存了二十多年,一有空闲就翻出来回忆,所以娘的面容还算清晰。
“这次大少爷来洪州府办事,我就央求着跟过来。一路打听姓杨的村子,跑了不下二十个都没着落,来到我们这个村子没见着大树以为又是白跑了。”讲述的语气很平淡,也许是失望次数太多的缘故。
“以前是叫杨家村的,周员外买下村口的那片地后,说是叫杨家村的很多就改叫了杨家坪,村口的那颗大榆树都好几百年了,不知咋的你出事后又有两个男娃在那被拍了花子,于是大家觉着可能是冲撞了大仙就把它砍掉了。”村长无奈的回答,千年古树聚集了太多天地之灵气,善与恶都在人们的上下嘴唇之间。
原来如此,杨银根带着当时的兴奋之情接着说:“原本想进到这个院子里打听打听,一眼就觉得我娘很面善,然后又看到了那颗肉痣,刚想开口问,我娘好像先认出了我。”
杨老太婆年轻时日子过的很苦,相貌自然是粗糙显老,近十来年越过越顺心,有田产有存银,孙子孙女一大群,烦心事少了人也就越活越年轻,因此与杨银根记忆中的娘相差不大。
“母子连心,你们兄弟俩长得很像,要不是脸上的那块疤,很多人会以为金根添了个儿子,精气神变大发了。”在坐的都是长辈,无意间调侃调侃老大,酒桌上的氛围一下子活跃起来。
他们兄弟俩确实长得很象,个头都不相上下,年纪也只相差两岁,两人最大的区别除了疤痕,还有就是精神状态,杨金根从小到大一直被娘护着,除了管好田地其他什么也不用操心,给人的感觉是实诚。
杨银根六岁离家被卖了四次,还经历过生死关头,没有机敏的头脑不可能活到现在,要不是身份低微,还真有几分煞气。
“银根,听说你在府城做大买卖,还要接两个侄子去念书,是真的吗?”杨家坪都议论开了,妇人们打听这些就是八卦,换着长辈问就是关心。
杨银根笑着回答:“不全是真的,大买卖是东家的,我算是个大管事吧,接侄子去府城念书是真的,那的书院好夫子都是有大学问的,若是将来能考取功名,也算是我们杨氏族人的荣耀。”
杨氏族长眼里噙着泪花赞道:“大义啊,我们杨家坪还没出过一个秀才,这两个小孩儿就托付给你了,我杨家祖上是积了大德,明儿开祠堂给祖宗敬香,我要告诉列祖列宗,丢失的子孙全须全尾的回家了。”
“谢谢族长爷爷,我还不是自由身,等过几年脱了奴籍再带妻儿回来认祖归宗,离家这么多年劳烦各位长辈牵挂,我在此以酒答谢。”杨银根双手托举酒杯一饮而尽,二十多年的心酸往事伴着美酒一起吞下。
村长是本家二叔,他读过几年私塾连个童生都没考取,知道农家孩子想考功名有多难,还有要花费的银子更是叫人生畏。“银根侄子,你可是为我们杨家坪做了件大事,村里的私塾识虽说是个老秀才办的,起个蒙还可以,考功名还是得去县城府城最好,明天我要在家设宴好好感谢你,在坐的长辈兄弟也一起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