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谢凤仪,是萧长宁这几日未曾见到过的。
没有了时刻都存在的笑容,哀伤又脆弱,声音也没了往日朝气,弱声弱气的。
萧长宁有点心痛,很想拥抱一下她。
“在你,在我,甚至在很多人看来,她做法是挺傻的。”
“可在她的想法里,这是她认为作为祖母最后为能为心爱的孙女能做的事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谢凤仪垂着头,泪水落在了牌位上。
“我祖母嫁入谢氏几十年,前二十年有婆母在上管家,未曾让她接掌过中馈。”
“后二十年,是由我母亲掌家,她的一生,一直都听从安排。”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始终都很听话乖顺,不曾自己做主过什么,也没有做过任何大的决策。”
“嫁入谢氏时,她是带着憧憬的。”
“然而祖父嫌弃她出身不够,嫌弃她不若别家女儿那般聪慧能干。”
“待有了儿子后,便被带走放到了曾祖母身边教养。”
“后来有了个女儿,未相伴几年便也失去了。”
“她的一辈子,父母宗族看她是个能给庾氏换好处的物件。”
“夫君的心,她得不到,爱子身侧,不让她近,爱女之命,她留不住。”
“世人都说她有福气,说她富贵无忧了一辈子。”
“可谁又知道,她从未有一天,是真活的快活的。”
“她和我娘说,她在为我争取三年守孝期时,是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她终于能自主的做一件事了,完全按照她的心思,没人会反驳,没人会干扰。”
“这辈子唯一的一件大事,埋葬她的生命,为她的孙女换一个能真正长大的机会。”
谢凤仪头抵在牌位上,泪无声的流了满脸。
她是来过很多次,是前世来的,是在不知道祖母死亡真相之前来的。
在前世的大病一场后,她也偷偷的来过一次,却因胆怯没敢进来。
她觉得她对不起祖母,一条命换她三年,她觉得她不配。
直到入京前夕,按照规矩她自正门而入,拜谢氏宗祠,在谢氏宗族许多人的注视下,也无法真正宣泄抒发感情。
直到此刻,隔了一世后,她才敢拿下祖母的牌位,抱在怀里痛快哭一场。
在刚回来这一世时,她恨为什么时间不是在三年多前。
她想留住她的祖母,想要好好孝顺她,让她能真正开怀快活。
然而,终究是不能。
“祖母,谢谢你为阿欢争取的三年,阿欢长大了。”
“阿欢不会让你失望的,阿欢会如您曾经的愿望,自由快活的活着。”
“即使失去宗族庇佑,不能再冠以谢姓,我亦不悔。”
“祖母,希望你来世能托生个好人家。”
“不必门第极高,只要家风清正,能得父母疼爱,兄弟姐妹和睦,自由选择夫婿,一生一世美满。”
谢凤仪拿着帕子,又将牌位细细的擦了一遍,才放回了原位。
然后再次跪下,只朝着这个牌位,大礼叩拜三次,“祖母,我走了,”
行完礼,她仰头望着庾氏的牌位,心中默默的道:“祖母,我大概会很久无法回陈留了。”
“但您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再看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