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大概率,是全死光了。”
“我当时已经在关外,不知道有没有幸存的涂山狐。”
“但是如果有,估计也会因为天地之间的恶念,被污染成诡异了吧……”
胡涂的语气,突然哀伤起来。
同时,封尘在“五仙不过山海关”这句敕言下的妖族往事,也展开在了宋终的面前。
“在清帝乾隆时期,涂山有狐数百,九尾狐一只。”
“我那时候因为断尾重修,只有三条尾巴,所以地位虽高,但是实力仅仅中游。”
“而胡三娘,也就是你们人类口中的胡三太奶,是没有正统的传承的野修。”
“虽是野修,但她的天资极高,实力堪比八尾狐。”
“不过由于根基所限,胡三娘所行所为皆遵从妖物天性,聪慧狡黠天性不驯,因此难成正果。”
“讨封乾隆,其实就是她定下的计策。”
“说是要为天下野修求个依仗,其实为了借帝王气,突破那层阻挡她实力提升的隔阂。”
“乾隆帝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胡三娘已经借着龙气证得三才,一跃成为妖族之首。”
“但是欺君罔上何等大罪?人尚要死,何况妖族?”
“乾隆帝知道自己被设计,龙颜震怒,从此‘五仙不过山海关’。”
“除了山川湖海正神的眷属兵将,其他所有没有正位的妖物,都要离开中原。”
“可胡三娘达成了目的,自然愿走,涂山狐族,却不愿走……”
“涂山是祖地,也是青丘最后的传承,当时的涂山狐族誓死不离涂山,要以禹王气为依仗,抵抗敕言的镇压!”
胡涂说到这,突然停住了。
被勾起了兴趣的宋终,不由得催促道。
“然后呢?”
胡涂娇弱的低下了头,把自己抱成了一团。
只有一道细如蚊蝇的声音,颤抖着继续叙说着。
“然后……我不知道。”
“我走了,我想劝他们和我一起走。”
“但是他们不听,他们一直在山上修炼,所以不明白人类和妖族是完全不同的生物,有完全不同的价值观。”
\只有我知道……”
“因为我在这之前游历人间的时候,什么都没做,却引发了天下大乱,导致天师斩我八尾!\
“这没道理!这不公平!”
“但是就是这种不公平,被当时的人类以为‘救国之举’……何等的荒谬!”
“所以我知道,当乾隆帝敕言下达之后,就没人会管涂山狐和普通妖物的区别。”
“当时,只有九尾狐理解我,但是她也没办法劝说固执的族人……”
“或许,她也认为死在祖地,是涂山狐最好的解脱……”
宋终有些愕然的看着窝成一团抽泣的胡涂,却还是没能理解这一切。
他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
“所以,你就这么走了?”
面对宋终的问题,胡涂突然双眼通红的看着宋终,语气倔强而又哀伤。
“不走又能如何?”
“人类终归不可能和妖族达成共识,妖族终归会被人类轻视。”
“尤其是在清朝那个畸形的年代,帝王敕言之下,留在中原的妖物只有死路一条!”
“本来我和九尾狐约定好,一狐坚守祖地,一狐传承涂山。”
“但是刚一出关,就听到清兵带圣旨犁涂山的消息。”
胡涂的语气逐渐冷漠,除了通红的眼圈还能看出之前激烈的情绪。
“而当时已经出关的我,除了潜心修行,却什么也做不到,因为敕言生效,我回去也是毫无法力。”
“从那天起我就明白,除了神佛手下的正位兵将——”
“中原,没有妖物的位置。”
“后来的事,胡莱也应该已经和您讲了……”
“她平时是个乖孩子,如果有什么冒犯,胡涂在这替她赔个不是。”
“胡涂愿意用涂山的禹王气和底蕴,换取老板的原谅。”
宋终听完,有些沉默。
现在的他,反而有些同情胡涂。
在时代的浪潮下,每个人都是一粒尘埃。
妖物也是如此。
胡涂,也只不过是那一粒,遇到了最汹涌浪头的尘埃罢了。
于是,宋终试探的问道。
“所以,回来之后,你想要重振涂山一脉?”
不曾想到胡涂却凄凄的笑着,摇了摇头。
“回来,也不想苟活。”
“漫长的岁月里,我逃了一次又一次……”
“天师斩我,我苟活了下来。”
“帝王镇我,我苟活了下来。”
“同类害我,我苟活了下来。”
“但是这次,我不想苟活了……”
“我想死在家乡。”
“我想,死在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