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机就开始,让检查就检查,让放料就放料,考官没说话之前,他就站在机器面前观察机器的运作,不额外去做什么。
秉承着考官不让做的事儿坚决不做,让做的事儿力求准确,姜亚军顺利完成操作,从机器上下来了。
他下来之后,顿了一下,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绕着机器走了一圈,看了一遍,然后才走回去,把手套帽子等生产装备放回远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考官看他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项考核都很顺利,直到谈话环节。
姜亚军一进单独的考场时,就愣住了。
桌子后面坐着三个人,当中的是面试考官,一侧的是记录员,而另一侧的,竟然是刚才那个讲话的年轻女厂长。
见姜亚军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中间的考官笑道:“紧张了?没事儿,我们就是聊聊,坐吧。”
姜亚军稀里糊涂地坐了下来,就听到女厂长问他:“喝不喝水?我们有茶水和白开水。”
“白、白开水就行。”姜亚军匆忙地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女厂长。
近看越发觉得人家也没比自己大多少,但居然就已经当上了厂长。
刚才考生休息的时候有人悄悄嘀咕来着,说这厂子肯定不是这个女厂长开的,要不就是她爸,要不就是她男人,反正不能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但姜亚军不那么觉得。
他其实没有什么证据,但他觉得能说出那么一番话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总比那些在背后阴暗揣测的人看上去要正气本事得多。
面试开始后,谈话的内容确实如考官所说,就是闲聊。
姜亚军起先还有些紧张,后来就慢慢放松警惕了,直到考官突然问起来:“刚才第一轮的试卷里,你选择如实举报偷拿边角料的员工,会不会太没有人情了?你想过没有?他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他们家就倒了。毕竟他拿的只是厂里不用的废料,这个后果会不会太严重了?”
“想过。”姜亚军有些尴尬,“我本来其实有点后悔这么答了,因为我内心的答案是我不会举报这个人,会私下提醒他……但我猜测你们出这题考的就是员工的诚信,所以还是选择了举报。”
姜亚军说完,脸上顿时就烧了起来。
他说的是实话,但实话令人羞愧。
正当这时,除了最开始问姜亚军喝什么之后,一直没说话的乔玉却开口了。
“噢?”年轻的女厂长笑道,“那你现在还后悔吗?”
“不后悔了。”姜亚军摇摇头,“尤其是在看到实操那边的……事故照片时。”
姜亚军开口有些艰难,但态度却越发坚定:“有时候问题不在于它到底是不是一个小问题,而是在于它是个问题。”
“一颗螺丝出问题,本身很小,但如果是铡刀上的螺丝,在机器运行的时候掉下来,可能就会变成一个大问题了。”
“那个员工,我明面上看到的是他偷拿一些无用的边角料,但那只是我看到的。”
“他或许有隐情,也或许有更大的问题,而我能做到的,就是在发现这颗螺丝不对的时候,立刻上报。”
姜亚军说到最后,抬起头来认真看向考官:“但我也相信,大家都是人,都是一个厂子的同事,我会同情他,那厂子的领导也会同情他。”
“我的义务是发现问题指出问题,然后才能解决问题,如果他真的无辜,真的困难到已经需要这些废料才能为生时,大家也一定会看到他背负的问题的。”
姜亚军坚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