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王局的办公室内,王局没有立即看照片,而是先让人给父亲泡茶。
王局的下属很快就端来了一缸茶,那时候因为还没有一次性的塑料杯子,所以泡茶都是用的搪瓷缸,这时王局仍然没有看片子,而是让父亲先喝口茶。
没办法父亲只能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感觉到泡茶的水不是开水,而是温水,父亲觉得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王局见到父亲喝了茶水,这才拿过片子,抽出一张仔细看起来,看得很仔细,仿佛要把上面的每一个细节都看清楚看明白一样。
很快,父亲觉得眼皮很沉,觉得很困,就想趴在桌子上睡一觉算了,可王局还没给个说法呢!就这么睡着了不礼貌,然后自己念叨着不能睡。最终还是没能抗过倦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见父亲睡着了,王局轻声说道:“老陈,困了你就睡一会儿吧!别把我当外人,你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好的,放心吧!”说完伸手拍拍父亲的肩膀。
就这样,父亲就在王局的办公室里面睡着了。
看见父亲已经睡着了,王局站起身,对着父亲说:“老陈,对不起了,为了保护你的安全,这事我不得不这么办,以后再给你解释。”说完起身带着片子就往外走,到门口时,叫来一位民警,告诉他不要打扰父亲休息。然后又贴着民警的耳朵交代了几句,这才拿着片子离开公安局。
大定府人民医院,四楼放射科,下午来照片的人都没有没有照,刘医生早上离开后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没有请假,也没留下其它消息,只是他办公室的门关得死死的,而其它医生也不会操作这个机器,只能让病人回去明天再来。
到下午快下班时,刘医生办公室门口来了两个人,一个穿着稍微正常一点,一个是混混打扮,简直让人觉得有点不伦不类。
这两个人到刘医生门口,没有敲门,而是拿出钥匙直接打开了办公室门,进去后将门反锁上,一直到下班都没人见到这两个出来。
这时,躲在角落里面正看着这边的一颗脑袋缩回了头,微微笑了一下,转身穿过走廊,快速的出了医院的大门,上了院子里面停着的一辆警车上,警车开出了人民医院。
父亲一觉醒来,看看时间已经是下班时间了,王局早已经离开办公室,片子也被他拿走了。
看到四下无人,只能悻悻地离开,走出办公室时,门口走上来的民警同志说:“你就是老陈吧!王局说了,你醒来后,让我送你去政府的招待所哪里先住下,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不要出面了,后面王局会亲自给你解释的。”
父亲听完不疑有他,跟着这小同志就来到了公安局大院内。因为不会开车,这个小同志找了另一个民警帮他开车,将父亲和他一起送到了政府招待所,开了一间房住下。
这小同志也没有走,而是陪着父亲就住下了。
父亲还是觉得太困,洗漱完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半夜的时候,父亲睡得迷迷糊糊的,感但是确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移动,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迷蒙中感觉这不是房间,到像是一辆车。
不多时,一辆救护车拉响警笛驶出县政府招待所,朝着医院方向疾驰而去,留下一串刺耳的警笛声和红色的尾灯。
这车开到医院后,停在急诊门口就不走了,期间打开车门,但是没有人上来,也没人下车,而是关掉警笛等待,大概过了五分钟,这车又发动起来,开出医院,消失在车流中。
而此时在医院门口停着的一辆桑塔纳小轿车上,一个身穿黑袍的人说道:“他到医院了,人应该进去了。”
后排上坐着的女子回答说:“好,黄毛和扎皮那边得手后,刘医生抓紧时间处理掉,记住,做干净利落一点。”
说完桑塔纳轿车的后门打开,张丽娜从车上下来。
她还是那么干练,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下车时露出裹在足踝上的肉色丝袜,脚上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我不知道张丽娜为什么独爱红色的高跟鞋,要不是她这个人总是那么盛气凌人,她也算是一个美人。
大定府人民医院放射科内,从下午就躲到现在黄毛和扎皮走出来,看着眼前这台做胸透的庞然大物,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拿出带进来的工具。
这两个小贼提着十字揪在机器面前走了几个来回,硬是没办法确定是哪一块。
“扎皮哥,要不我们还是把机器打开吧!”黄毛说道。
啪,“开你妈啊!这机器一旦开起来就会产生很强的电磁力,我们俩都拿着铁器,你想死在这里吗?”扎皮甩了黄毛一个大耳刮子说道。
“那你说怎么找嘛!现在又试不出来,刚才也没有完全问清楚。”黄毛捂住被打得生疼的脸说道。
“你先把十字揪的手把弄下来,用木头就可以了。”扎皮说着又给了黄毛一个脑瓜崩。
“哎!这就去。”黄毛拿着两把十字揪就在那里开始退手把,整个照片室里面顿时叮当作响,扎皮实在看不下去,大怒道:“你他妈长点脑子,你这么大声,把值班医生引来,我们难道把他也杀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听你的。”黄毛不耐烦的说道。
“你跟老子说话放尊重点,不然老子弄死你!”扎皮说着话抽出匕首道。
“别,别,扎皮哥,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认错还不行吗?”别看黄毛平时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那么牛掰,但是在扎皮这里他就只能装孙子,用他的话说就是,老子只敢打打嘴炮,而扎皮那杂碎他妈的是真下死手啊!
没多久,十字揪的手把终于退下来了,扎皮接过把手,在地板上轻轻敲起来,在挨着胸透机器的地砖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表明这底下是空的,只是这地砖有点厚度,就这么敲的响,要想拿出来还得费一番功夫。
扎皮拿过来十字揪,用尖头在两块地砖的接口处敲出两个孔,把十字揪扔到一边,手抬起来,食指和中指伸直,其它三个手指弯曲起来,抬起手运力,使劲往两块砖的砖缝里面一下子就插进去,只听“嗤啦”一声响,手指直接插进去两寸,往回一掏,地砖就跟着了魔似的从地板里面慢慢的往外出。
扎皮身体转换了一下角度,再一使劲,地板砖直接就从中间脱出来,这一下吓得黄毛都在一边发抖,就这一手,没有三十年的不间断练习,绝对不可能做得到。
黄毛在一边咂咂嘴说道:“扎皮哥威武,你这一手,足足可以吓死那群混蛋了。”
“别废话了,看看有什么吧?”扎皮回答道。
只见揭开的地方,底下有一个铁盒子,边上上着锁,扎皮伸手抓住锁使劲一扭,只听咔嚓一下,锁就开了。
盒子里面确实放着一本存折,在存折的底下,还有一样东西,看见那东西,扎皮眼皮跳了一下,说道:“你来拿,我到外面看看。”说完起身就走出去了。
扎皮走到外面,打开门朝着走廊狂奔而去,飞快的跑出医院大门,消失在夜色中。
这黄毛看见扎皮突然起身就走了,内心开始笑话扎皮,这他妈都得手了,为什么不拿东西呢?这便宜就这么掉到自己的手里面了,真是有福气啊!
黄毛伸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摆在一边,定睛看去,一本存折,确实有五万的存款,一包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不知道是啥!这袋子下面还有两根金条。
正当黄毛正洋洋得意的时候,放射科门突然被打开,黄毛以为扎皮回来了,看都懒得看,抓起一根金条直接塞进衣服口袋里,还说道:“扎皮哥,大收获啊!存折里面真有五万块钱,还有一根黄鱼,只是这一包不知道是什么?你看看。”说完顺手将白色粉末连同袋子一起向后递过去。
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接过去,然后轻声说:“别动,把手伸出来!”
黄毛这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仍然没回头,笑着说道:“扎皮哥,别闹了,看看怎么分吧!”
突然,黄毛感觉有什么东西顶在自己后脑勺,他这才一下意识到不对,猛地转过头,后面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举着枪正对着他,其中一把正顶在脑门上。
看见黑洞洞的枪口黄毛直接就吓尿了,黄色的尿液顺着裤管流了一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尿骚味,别提多恶心。
大定府复烤厂内,刘医生依然还在床上躺着,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大半天时间,算算也应该是晚上了,他还在祈祷,扎皮和黄毛千万不要找到他埋藏的东西。
正在想着,外面传来一阵女人的歌声,这声音时远时近,飘忽不定,这不仅让刘医生想起了很多往事,之前黄毛和扎皮在外面曾经讲过的有关这条生产线为什么全面荒废停产的原因。刘医生是受过教育的,而且在大学实习时,跟尸体打过很多交道,什么样的尸体他没见过,四分五裂的,没脑袋的,断手断脚的,他见多了。
要是说有鬼,他肯定不信,电视里面不也证明了吗?只有人才会装神弄鬼,鬼哪敢靠近人呢!
这时,歌声在靠近这间房间的时候停止了,门外面传来莎莎作响的声音,而关好的门也在一连串长长的吱嘎声中打开来,刘医生睁眼看过去,只见外面一年轻的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轻轻飘进来。
这女子飘进房间后说道:“老公,是你吗?我在这里等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才回来啊!”
刘医生使劲朝前面看去,只见前面这女子长得眉清目秀,还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顿时一身汗毛倒竖起来,嘴巴里面念念有词:“不会的,不可能的,玉华你要原谅我呀!我当年也是不得已啊!求求你原谅我!”
站在刘医生面前的女子突然变得非常生气,脸上也开始扭曲起来,大声说:“不,成福,我还是爱你的,虽然你让我哪里也去不了,虽然你让我打掉了我们的孩子,也让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但是我依旧爱着你。成福,你还愿意要我吗?”
这女的脸上突然变得干瘪起来,身上的衣裳也变的模糊起来,显现出里面干瘪的身体,皮肤变得苍老无比,脸上快速的脱水干瘪下去,眼窝深陷。
这时干瘪嘴巴又开始说:“成福,为什么你要那么狠心,为什么?”说完眼睛里面开始流血泪。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医生内心的惊恐越来越强,眼神也变得恐惧无比,虽然被绑着,但是他还是拼命的扭动着身体,希望能跪倒在女子面前。
无尽的回忆快速的冲刺进入刘医生的脑海中,原来在十年前,这位刘医生的恋爱对象就是这位叫赵玉华的女子,他们恩爱得像是一个人,然而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为何,赵玉华突然就跑到烤炉里面吊死了,等到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烤成了人干,死壮惨烈。
这时刘医生的思绪回到了他们相遇的那个下午,美好的回忆一步一步的走进他的脑海里面,又一步一步的把他推向深渊。
他记得,那是十二年前的五月十六,这天,年仅15岁的刘医生刚刚参加完中考,这是决定他命运的一次考试,他很努力,想考上大定府一中去上高中 可是来自农村的他在县城里面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穿着洗的发白蓝色中山服,一条改小的裤子,屁股上还打着补丁,衬衫除了衣领是好的,无论是袖子还是身上都有很多补丁,一层压着一层。
但是那时候的刘医生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知道家里面贫穷,没有办法,他对这些都没有过多的奢求,却对知识的热爱充满了热忱,每天都学习到深夜。
那时候的孩子为了进县城学习,吃苦受累是必然,但是家里面还的负担房租费,每年在学校外面的房租,哪怕只要8块一年,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不过刘医生很懂事也很刻苦,在他的努力下,终于以548分的高分被大定府一中录取,并被分配到当时的尖子班学习。
这简直就是上天的眷顾,刘医生的父母在家里面谢天谢地谢神佛,可是回头又想起这即将到来15块一年的学费,再加上租房费8块,他父母一阵头疼,不知到哪里去凑够这些钱,那个年代,一斤玉米才卖两厘钱分钱,就算把全家的口粮都卖了,也只勉强够交学费而已,那么房租费又到哪里去筹呢!
不过后来他父亲听说卖血可以挣钱,两块五一次,于是他父亲一咬牙卖掉了家里面全部的粮食,换回来学费,又到医院外面的黑市卖起了血,一连六天,抽了四次血的父亲虚脱到极致,黑市的人都害怕了,不敢再抽,怕出人命来,然而刘医生记得父亲走路回来时,却是饿着肚子回来的,一点东西都不舍得吃。
他也记得父亲走进家时,手里面拿着十二元递给他说,房子租远一点,便宜一点,剩下的钱也就够他读完一年的书了,吃饭可以吃便宜一点。
刘医生很刻苦也很懂事,每个周末都到政府招待所帮助打零工,帮助在街上拉货,瘦弱的身躯挡不住凛冽的寒风,但是他一直就这么忍着,哪怕再辛苦也要去赚钱,每个周末都如此。
这天回来,天气很冷,他跑着回出租房的路上,由于天气下雪,他只顾低头赶路,没注意看前面的路,一头撞到了前面来的人,把对方也撞倒了,他赶紧过去扶起对方,这是一个长相漂亮甜美的女孩子。
他立即扶起了女孩儿,嘴里面不停的道歉,然而此时这女孩儿并没有责怪她,闪烁的大眼睛里面只是惊讶的望着他说:“你是我们隔壁班的刘成福吧!我听说过你。听说你在你们班可是名人。”
而此时的刘成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木讷的站在那里,手不自觉的拧着衣裳角,他今天穿的衣服是一件破衣服,平时穿出来做事,也不需要穿那么好,但是上学的衣服却是洗的很干净,也很整洁。听见赵玉华的问话,讷讷的说道:“是的,你是?”
“我叫赵玉华,我家就住在前面巷子里面,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可以跟我说。”
就这样,他们认识了,后来恋爱了,恋爱后的刘成福并没有荒废学业,而是更加用功,好死不死的是,赵玉华住在三楼,而刘成福住在二楼,赵玉华的房间窗户刚刚好可以看到斜对面刘成福租住的房间,每天早上刘成福五点就起床开始背单词,做习题,这让赵玉华非常满意这个男孩,看着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这么努力,赵玉华内心里面升起丝丝的甜蜜,甚至想过以后的甜蜜生活。
就这样三年的时间,他们从爱恋到热恋,再到………
临近高考,学校要求考生体检参加高考,而一个天塌下来的消息让这对苦命又心心相惜的男女遇到了人生的第一路口,赵玉华的身体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刘成福说他当时主动站出来,要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他告诉赵玉华,再辛苦也会跟她在一起的,后来这事被赵玉华父母知道,他父母就棒打鸳鸯,强迫他们分开,还禁止他们再见面。
最后在赵玉华父母的谩骂声中,他不得已选择去医院做了手术,然而就因为这个手术,导致她没有办法参加高考。
因为这事太丢人了,赵玉华再也没法读书,也没有参加高考,最后家里面找了关系,将她塔送到复烤厂做了一名工人。
然而每次只要一回家,就会遭到家里面一家老小的白眼与讽刺。后来她实在受不了,就搬到复烤厂宿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自杀在烤炉里面,据他的同事说,那几天她的情绪很糟糕,但是也没人想到她会以这种惨烈的心态了结了自己悲哀的一生。
上面这些都是刘成福在内心里面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的,最后还告诉了他现在的妻子,说得很悲痛。也许是说谎话的人都注定会被雷劈,也许是因为赵玉华的冤魂一直伴随着刘成福,这么多年刘成福基本没有顺利过,要么出错,要么弄坏东西,他们家的日子也渐渐的过得很拮据起来。
其实一个说谎的人永远改不了说谎的习惯,就像狗,你让它改掉吃屎的习惯,可能吗?这个谎言刘成福撒了这么多年了,他自己都信了。
然而事实上却是,知道赵玉华身体出现问题,吓得刘成福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该什么办,这让赵玉华瞬间心如死灰一般,瞪着刘成福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时的赵玉华内心是多么的希望刘成福能站出来有点担当,只可惜他没有,他在使劲埋怨自己一通后,坚决而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句刺痛着她的心,也彻底让赵玉华的心冷了,他握着她的双手说:“玉华,不能因为这件事毁了我们的未来啊!现在还不行,不然我们的一辈子就毁了!”他跪在她的面前,犹如一个犯了错却不敢承认错误的孩子一般,祈求她的谅解。
而此时内心冰凉的赵玉华却毅然决然的推开了他的手,泪流满面的慢慢走出了他的房间,一个人走向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