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红烧肉才被塞进嘴里。
“你也就麻烦我这么一段时间,要是麻烦一辈子,我也吃不消,”安硕拿过棘轮夹,举到钢管接头处,一边操作一边说,“每次遇到一个朋友,把握好这段时间,开开心心的,多好。”
他扔下零件,金属撞击纸箱发出闷闷的声音,“谁知道以后我们还会不会遇到,对吧?能记得这段日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话音一落,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安硕停下动作,转头看过去,愣怔了一下。
“嗯。”卫英卓摘下眼镜,放到地上,抬手捂住眼睛,挤出几个字,“我会记得的,记一辈子。”
眼泪从指缝里漏下来,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他哭了,
——很丢人,但他控制不住。
朋友,安硕哥说了朋友,
友谊这东西,在陷入困境的时候,对他而言简直是奢侈品。
李景熙停下脚步,垂下头整理了下情绪,再次抬头看过去。
男孩的肩膀剧烈抖动着,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着,举着快餐盒的手也跟着颤抖,盒饭摇摇欲坠。
“小卫,别这样,”安硕卸下钢管,放到小车上码好,轻轻拍了小卫的肩膀,“我知道你肯定有什么难处,但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可能会很痛苦,只要熬过去了,你再回头看这段时间,发现一切不过是生命里的调节剂,等你走过去了,你甚至,感受不到苦。 ”
“我知道。”卫英卓哽咽,呢喃重复,“我知道的。”
他放下手,看到面前的湿巾,愣怔了两三秒,而后抬起头。
来人是两个白帽子的其中之一。
帽子底下的眼圈微红,她的唇角却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没有以前那些白帽子讨厌。
在工地,白色代表力量。
人在弱小时,似乎对力量有一种天生的厌恶感。
有很多时候,他曾经希望自己拥有这种力量,他甚至认为自己比那些人更懂该怎么使用这种力量,并且,他知道该对谁使用,因为他每天跟这里的人相处,知道哪些人很坏,哪些人很好。
他接过湿纸巾,垂头擦着,声音轻如蚊子:“谢谢。”
“你预测谁会赢?”李景熙问。
“什么?”卫英卓擦掉眼泪,把湿巾扔进塑料袋。
“十一月份的世界杯,”李景熙指了指他口袋,袋口漏出一截钥匙环,挂着的手环上印着MESSI,“你不是梅西的粉丝吗?”
“嗯,”卫英卓坚定地说,“肯定是阿根廷队。”
他扒拉着米饭,无声地吃着。
安硕拿起棘轮夹拆第二根,赞同道:“我也觉得是他。”
“你为什么喜欢他?”李景熙问。
筷子顿了顿,卫英卓咽下饭后,才开口:“喜欢他陷入困劲不服输的精神,还有为了事业努力拼搏的态度。”
李景熙站起身,从安硕手里接过小零件,扔进旁边的白色收纳盒里。
“我要是有他一半,”卫英卓喃喃,“也不会从义城重点高中辍学了。”
李景熙转过头,吃惊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