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法魔泡在天渊的海水中,对着凝固的夕阳发呆。天地一片昏黄,就连他那原本如火炭般燃烧的双眼,在黄昏中也显得黯淡无光。
“如果我有名字。”法魔心想,“我可以将名字刻在石头上。或许亿万年后被人看到,会有人好奇这样的字代表什么意思。”
在棱嘉一族中,只有完全成熟体的高等贵族才能拥有名字,法魔是在这个发育分化过程中的残次品。
法魔距离拥有名字只有一步之遥,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的思维更灵活,在面对如此的绝境,也会显得更加忧愁。
这位法魔正泡在天渊的海水中,这不是说他喜欢游泳,而是为了缓解痛苦。
数周前,黄昏降临青铜要塞,黄昏症在整个棱嘉族爆发。发病的族人痛苦不堪,终日哀嚎,只有泡在天渊的海水中才能稍许缓解。
天渊的海水中含有弱水,而青铜要塞又是弱水的源头,高浓度的弱水可以迅速补充棱嘉族体内的魔力,同时一定程度的抑制黄昏症的症状。
但这也只是拖延罢了,长时间浸泡在高浓度的弱水中,即使棱嘉族也会遭受不可逆的伤害。
如同这位法魔的旁边,一位同样无名的魔弓手,她的五官和四肢正在溶解。原本黑色坚硬的外壳,在弱水中逐渐化作松散的灰褐色纤维。
刀剑可以将棱嘉族剁成肉泥,火焰可以将棱嘉族烧成灰烬,但只有弱水能将棱嘉还原成本来的模样。
他们是棱嘉树的果实。
如果现在将她拖上岸吹干,兴许还能恢复,但无论这位法魔,还是魔弓手的精英队长,都不打算这么做。
麻木的溶解在弱水中,总好过死在黄昏症的剧痛折磨中,反正横竖都是死。
整个棱嘉每一位族人都知道,棱嘉已经完了,所有的努力,至多将毁灭的时间延后几十个小时。
这位法魔的任务是防守青铜要塞外围的一处孤岛,这个孤岛上有一座烽火台,可以起到至关重要的预警作用。
以往这样重要的位置,一定会重兵把守。但现在实在是无兵可用。一年半的战争,棱嘉族损失惨痛,黄昏降临更是压垮种族的千钧重量。他的手下只有身边的六名魔弓手,包括那个正在融化的。
战士的荣耀让他们没有逃离岗位,尽管他们正泡在水中执勤。而且,就算想逃,又能往哪里逃呢?
这就是人类联军发起试探性攻击时,棱嘉一族的凄惨状况。
当一个中队的火牙轰炸机咆哮着从云端俯冲而下时,这位法魔的内心,甚至浮现出“终于解脱了”的想法。
“背叛者来了!”他从海水中一跃而起,“和他们拼了!”
他将一发炎爆轰入烽火台,点燃其中的烟火,将敌袭的消息通知到后方的青铜要塞。
至于剩下的事情,无名法魔已经不愿多想。他和五名魔弓手跌跌撞撞的直面人类的轰炸机群。炎爆在手中凝聚,灌注魔力的箭矢也在弦上,尽管这些都没有什么用,他们只是麻木的等待一颗从天而降的航弹,在烈焰和爆炸中结束黄昏中的煎熬。
在死亡前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和他的手下全部卷走。慌张中,无名法魔发现带走他们的,竟然是棱嘉古海将军。
这是一位在魔族军队中颇受尊敬的将军,尽管这一年多来古海将军一直在打败仗,但士兵们知道,这并不是将军的错。面对人类层出不穷的先进武器,如果没有古海将军,他们只会败得更惨,更加没有还手的余地。
棱嘉古海将这一小队人马卷走,安放在孤岛旁的一块礁石之下。此时天空的轰炸机群席卷而过,几十枚航弹投下,炸出滔天的火光,那座石头搭建的烽火台片刻荡然无存。
“注意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