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关了灯,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久久未眠。他其实很舍不得爸妈和妹妹。
辗转反侧中,房门忽然打开。小冰扑在哥哥怀里大哭。
“哥,你要去哪,你到底要去哪?!”
睡不着的何止陆远。
从陆远把银行卡交给小冰的时候,她就意识到陆远绝对不是“出去走走”这么简单。
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
否则哥哥绝对不会拜托她照顾父母。
小冰恐怕比陆远自己还要了解他,他们两是一起长大的。陆远心里有事,或许能瞒过父母,但绝对瞒不过妹妹。
陆远抱了抱小冰,为她擦掉眼泪。
“哥,现在不好吗?妈妈已经打上药了。你还想做什么?在家不好吗?”小冰声音哽咽,“哥,你不要去好不好。”
黑暗中,小冰看不清陆远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就在她以为陆远会以沉默相对时,陆远忽然开口说话了。
“我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陆远的声音平静,“我现在想说给你听。”
“在那个梦里,我没有妹妹,妈妈也没有打上药,在我高考前就病死了。
我没有考上大学。没多久,爸爸在夜里送外卖的时候,被车撞死了。
那一年,我20岁,举目无亲。家里的房子早就卖了,我没有容身之所。
就算如此,人总得活着,我也是一样。
我一边打工养活自己,一边上了一家职校的夜校,在那里,我认认真真的学了一手好厨艺。
学成之后,我四处打工,有了一点积蓄。
我认识了一个漂亮姑娘,我们合伙张罗着开了一家饭店。
我觉得,自己可以靠勤劳的双手过上幸福的生活,娶一个爱我的女人,组建一个小小的家庭。
那一年,我28岁,她骗走了我所有的钱,我还欠下了一百多万的债。
为了还债,我从一个煎饼摊开始。
我被城管追过,被野狗咬过,被混混踹过。
我没有停下。
煎饼摊逐渐变成了烧烤摊,然后又变成了有三张遮阳伞的大排档。
那一年,我36岁,我还清了所有的债,还打算盘下街边的一家小门面。有了门面,就不怕下雨了。
那一晚,我陪几个领导喝酒。开店需要许可证,但如果他们不开心了,我就拿不到这张许可证。
我从不爱喝酒,但为了让他们开心,我喝下了三瓶白酒。
那一晚,我倒在了下水道里。
我清楚的记得污水漫过口鼻的感觉,那是一种带着恶臭的窒息。
我想爬起来,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那一刻,我第一次觉得好累。
我想,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不想像一条野狗一样,孤独的死在阴沟里。
我想永远和家人在一起。
我想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
我想有一个真心爱我的姑娘。
我想顶天立地的站在大地上。不为把任何人踩在脚下,只为能够骄傲的抬起头,把自己的名字告诉这个世界。
我是陆远,大陆的陆,远方的远!!!”
这最后的话,陆远几乎是在怒吼。
黑暗中,他触摸到小冰全身发抖。
“抱歉吓到你了。”陆远平复了心情,温和说道,“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梦。”
“梦都是假的。”
“或许吧。”陆远留恋的摸摸小冰的头发,“小冰,我想上四大,我想拼一把。”
“哥,我明白了。我支持你。”
“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在离开之前,小冰回头说道:
“不许你再梦到一个没有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