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嫣然一笑,道:“崔姐姐这般出身都不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在我眼里,先生就算没有这般武功,也是这世间极难得的人物。我一有空闲,便偷偷的躲在围墙上,看你怎么接待外客,看你怎么陪伴两个孩子,看你怎么哄身边的女人。”她笑容愈发灿烂,“我真的好喜欢——”
我颇为不满,道:“前面说的挺好的,哄女人我可真不是太在行啊妹子,最近可是三天两头有女人在我面前哭啊……”
她噗嗤一笑,道:“先生不是说美人垂泪乃是世间美景么?我方才哭的好不好看?”
我嘟嚷道:“我没瞧见,你把脸都埋我胸口了,水倒是挺多的……呃……”
“什么?”她愣了一下。
我急忙补充道:“泪水、泪水挺多的哈……”
“不是,我是说除了我和姐姐,最近还有谁在你面前哭了?”
“哦哦……是翊君啊。”我暗暗摸了一把汗,把和崔翊君的玩笑挑重点说了一遍,“我就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夺妻之恨”,她便吓得跪地哭了好一会儿,你说这真是……”
怜影笑得前仰后合:“崔姐姐、崔姐姐原来还有这副模样……”
我瞟了她一眼,道:“你好像很喜欢看你崔姐姐出糗,你和她有过节么?”
她嘻嘻笑道:“这倒没有。我只是一直见她都是冷着脸,端着架子……你就当我有点看不惯啦,还是先生能治她,嗯,次次都把她压得服服帖帖的。”
这话我倒是有几分相信,因为我看怜影见了郑初晴也颇为冷淡,不知道是因为郑明远还是因为她不喜欢世家的姑娘那份天生的骄傲?要我说,我见过的这几个世家的姑娘,郑初晴和崔翊君脾性修养还都是挺不错的,卢庭钰也情商颇高。只有郑家那对孪生姐妹才真是喜怒无常骄纵无比……
她接着道:“不过先生你也真是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换我估计也要吓坏了。那杨公子我也见过一面,可是江湖上数得着的花花公子,要我说他也配不上崔姐姐。”
我嗯了一声,道:“他和翊君从小有旧,也算是青梅竹马吧。上次他带着人来家里闹,口口声声说愿意娶翊君为妻,他可遣尽家中姬妾,把翊君气的不轻。”
她又笑了一阵,道:“杨公子还算好的,至少都把那些女子都娶回了家,所以在江湖浪子中,他比不过“花间蝶”马尚风。这厮光会拈花惹草,但从不负责……”
我心中一动,追问道:“马尚风你见过么?长什么样子?”
她笑道:“先生对男人也有兴趣么,马尚风我也见过一面,确实是相貌堂堂,就是人略闷了点,看上去有些不苟言笑,但很多姑娘还就吃这一套……”她忽然歪着脑袋看了我一会儿,眼波流转尽是情意,“我看吃先生这一套的女子也不少,说不得以后江湖浪子也得算上先生一份儿……”
我把脸一拉,正想斥她胡说,她却又道:“不过我看先生确实也得小心点了,你招惹这么多世家姑娘,小心被反噬。马尚风这厮只不过招惹一个岷山派,便轻易的送了性命……”
“什么!”我大惊失色,当即站了起来,“马尚风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她被我吓了一跳,也站了起来,说话也变得有些迟疑:“我不知道,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我是来樊阳前听到这个消息的——先生你怎么了?”
我顿时呆住了。死了?早就死了??那前些日子晚上遇到的那个自称马尚风的是谁?我脑子里顿时乱糟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怜影见我神色不对,不由的有些紧张,紧紧搂住了我的胳膊,不停的摇晃:“先生你怎么了?先生你怎么了?好啦好啦,我不说你招惹姑娘就是了……”
我回过神来,安抚了她几句,苦笑着把那天晚上遇到马尚风的事情挑挑拣拣的说了一部分给她听:“若你说的消息是真的,那我遇到的便是假的马尚风了。可是,后来杨平章带人来家里闹那天,也有提到此人,但似乎并不知道马尚风已经死了……”
她摇了摇头道:“江湖上消息并不总是那般畅通,马尚风武功平平,也算不得江湖上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岷山派也不是什么大门派,知道他死讯的人未必很多。对方也估计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冒充他的。”
我有些发愣,道:“是了,那个假马尚风有些花痴,话也不少,根本不是闷葫芦,还有武功相当不错……那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又要冒充马尚风呢?”
我觉得这些问题全都乱了套了,我不但要重新审视这个问题,甚至又不得不想起了这一段时间来,遇到的所有的古怪的事情。从遇到方进、以及黑衣人众的月夜袭杀、天外飞仙一般的“流星赶月”,再到遇到假的马尚风、郑家孪生姐妹和击杀韩飞羽,以及接下来的让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的黑甲重骑。之后郑令明的否认和示警,甚至莫名其妙的求亲。以及前天晚上的那场古怪的刺杀,还有陌上芳菲昨天也遭受了重创。这些事情是相互有关联的么?我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埋头苦苦思索半晌,始终找不到头绪。怜影倒也乖觉,一直静静的坐在我身边相陪。我看着她叹了口气,道:“不行,我想不明白。我对外界的消息了解的有些太少了,有太多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了。无论是从前的方进还是这个假的马尚风,甚至你和你姐姐倾国倾城的外号,都是这几天才知道的……”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一直都是如此,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养活养大凤凰,总觉得市井之间没有权威消息,便从没上过心。不然也不至于会被我师父骗了那么多年……”
怜影听了我这番话却满眼闪烁着八卦之火,但只眨巴了数下便消失不见。她安慰我道:“先生只是江湖经验太浅罢了。我听说先生从前在樊阳从来没展示过武功,直到因为小凤凰而托庇于将军府,这么说来也没几个月。先生也只在家中看护着文炼少爷,并未在江湖上走动,不知道江湖事也很正常,何须自责。”她眼珠一转,却忽然问道:“先生,你师父骗你什么了?”
我瞪了她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其实现在向来,我师父倒也不是完全骗我。我记得似乎跟你说过,我说我不会武功,起码这句话他没有骗我。”
“啊?”
“你仔细想想,你见我出手,很少有什么固定的套路,我无非就是会格挡会躲闪,再加上内功有几分造诣罢了。”我倒也不是谦虚,我确实会的大多只是这些,“其实很多招数还是我进了将军府之后和对手过招的时候学到的,比如我最常用的其实是天门派的一些招数。”
她点了点头,道:“确实是看不出先生的本门武功是什么样的,胡伯那样的见多识广的江湖前辈也说看不出来先生的师门。”
我哈哈一笑:“我师父就没教过我武功,我说了他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个教书先生。”
“你师父肯定不只是个教书先生。”她笃定道,“一个教书先生怎么能看的出来谁会不会武功呢?”
“对啊,我后来也明白了。他说我不会武功,就不要展露身手。无论如何,我还是信了他。”我并不太想回忆那些对话,也不认同师父的意见。
她有些惊愕:“为什么?”
我摇了摇头,斜睨着她笑道:“你莫不是我的那个对头派来摸我的底的?打听我的事这般积极。我问你自己的事吧,你便支支吾吾不愿答。”
怜影顿时愁容满面,嘴里咕哝着:“我的底你不是早就摸过了么……”她面色一沮,“好啦好啦,我不问你就是了。”
我装作没听清第一句话,道:“姑娘消息灵通,我老早就想请你帮我探听一些消息。只可惜……姑娘眼下还要准备义演,义演过后就要离开樊阳了吧。”
她这下来了兴致,冲我嫣然一笑道:“先生总算发现我的好了么,是不是现在舍不得我了?”
我不由莞尔,被她这么一通搅和,我倒是慢慢心静下来了。其实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些什么。文炼明天就送走了,我只需撑过今晚,便不用再担心有负所托。家中这几个女子,未必就护不周全。我和凤凰这么些年都熬过来了,如今她虽然仍旧年幼,但至少已经不是襁褓中的婴幼,我只要看紧了她,天大地大,总有我和她的容身之处。想到此处我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人生除死无大事,莫非是有人想杀我?可是……好像事情就像是这么回事啊。不然方进和那些黑夜来袭的黑衣人是来做什么的?前夜那个古怪的刺客又是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