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察觉到有人快速的从南面接近,顿时止住了脚步望着那个方向。过了一会儿,崔翊君也察觉到了,起了身跳回了院子里。片刻后便见她拿了她的“破军”重剑回到了我身边。
再过了片刻,便能依稀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一身蒙面黑衣。崔翊君从腰侧拿出一个小皮囊,飞快的打开,作势欲饮。我闻到一股酒味,立马便止住了她,道:“莫急。这个步伐我似乎见过。”我再看了一会儿,那人已经停住了脚步,站在了我家正门的屋顶上,还朝我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忽然举起了手中的佩剑,缓缓的拔出一小截。我只见一道亮光闪过,顿时了悟,朝那黑衣人指了指院子。那人收剑回鞘,当即便跳了下去。
我和崔翊君便也一起跃入了院子。那人却一言不发,示意要进房间里说话。我略一点头,吩咐崔翊君准备去上茶,便转身进了书房。那人进了书房,拉下面罩,露出一张精悍的脸。他拱手行礼叫了一声:“先生。”
我点了点头,也还了一礼道:“原来是武兄,你还在樊阳呢,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
崔翊君叫了声“老爷”,然后推了门进来,武义元却立马把面罩又拉了回去,警觉的看着崔翊君上完茶直到她退下掩好了门。这才开口问道:“刚才这位姑娘有些眼生……”
我有些奇怪,道:“是李某最近新纳的小星,怎么了?”
武义元道:“啊,那恭喜先生了。这姑娘似乎身手不错,不会是……郑家的姑娘吧?”
我哑然失笑,道:“武兄何出此言,郑家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会让族中女儿给人做妾?”
武义元自己也觉得这话没谱,道:“先生说的是。”他笑了笑,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
我笑道:“其实也还好,我这小星姓崔。”
武义元噗的一口,把茶水喷了一地。他瞪圆了双眼,道:“崔?先生说的莫不是……那个崔吧?”
我不置可否,笑道:“武兄深夜来访,不是过来跟我聊这个的吧?”
武义元缓了缓神,苦笑道:“当然不是。自从上次上门,得罪了先生……您可还好?”
我想起那天天门派掌门带队上门寻衅之事,“嗯”了一声,拱手道:“上次多亏了武兄手下留情,不然事情会如何还真是不好说。”
武义元摆了摆手,道:“郑姑娘聪慧,有意拖时间,我岂有不知。只是拖得久了,胜败难说。“老武”输了也是正常的,谈不上相让。”
我心知他有意藏锋,若真败了郑初晴未免也会暴露了他自己。我点了点头,也不再谈论此事,只问他为何还在樊阳。武义元一脸严肃道:“正是来找先生说此事。那日我师父在先生剑下败走,受伤颇为不轻。当时我们便想立即回天门山,又或者择一僻静之地疗伤。大伙儿在先生处一败再败,又不敢多说什么,都颇为沮丧。师父很淡定,让我们先回到高临坊的客栈,就近找了大夫医治,歇息一晚再雇车回天门山。”
“附近医馆的大夫给师父包扎了伤口,又开了几付药。当阳子大师兄大夫却看不好,说是中了毒,只开了些寻常的解毒药物试试。师父也没多说什么,打发了那个大夫走。师姐放心不下,问师父要不要想办法去找先生要解药。师父说不用,只让大师兄服了一些普通的解毒药,说是熬一熬便过去了,但大师兄一直很不舒服的在呻吟。”
“当天是我守夜。半夜时分,外面突然来了两个人要找师父,一个黑衣蒙面,但应该是个年轻的女人。另外一个看上去是个年纪不算很大、留着长须的大夫,背了一口小药箱。师父让他们进去,让我继续去外面守着。我出去的时候,只依稀听得那个蒙面女人说:“这位是樊阳最有名的汤神医……”。”
“那两个人进去也没多久,只过了一会儿师兄便不再哼哼了。又过了一会儿,师父便送了这两个人出来,那两个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第二天师父便让我雇了一辆车,把我们送到城东庆元坊的一家客栈里住下。这些日子,大家便一直都住在那家客栈里养伤。”
高临坊就在我如今所住的光德坊的隔壁,都在城西,而庆元坊在城东,两个地方相隔颇有些距离。武义元续道:“因为离先生处有些远,我也时常需要守夜,不便过来找先生通告此事。如今我师父已经伤愈,便带着大伙儿搬回了先前在高临坊的客栈,故而我才找到机会来寻先生。”
我皱眉道:“你师父有人帮忙疗伤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也是一派掌门。不过你师父这是还想来找我寻仇?他打伤了郑家的姑娘,没有郑家人找他们麻烦么?居然还有这个心情来对付我?”
武义元脸色变得极其凝重,道:“这就是我要跟先生说的最奇怪的地方了。那个黑衣蒙面的女子刚开始寻过来的时候,我以为是敌袭,上手和她过了几招。她居然使得是郑家家传的孤影剑法!”
“什么?!”我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有没有可能,是对方故意使郑家的剑法迷惑你?”
武义元摇头道:“我最开始以为是敌人趁机寻仇,没有留手,那女子武功可能和我在伯仲之间,她若不用最拿手的功夫,只怕就要伤在我手下了。再者孤影剑法可不是郑家最常见的剑法……”
这套剑法我似乎听郑初晴提起过,属于不外传的剑法之一,她使得怎么样就不知道了。既然是天门派掌门落败的当晚就去了,那女子便不可能是郑初晴。答案是谁就似乎昭然欲揭了。郑家和天门派有交情倒也罢了,但白天刚打伤了郑初晴,晚上郑家便帮对方疗伤,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还有这个汤神医……我记得郑初晴受伤时,卢文烽便有人嚷着要请他过来给郑初晴疗伤。好家伙,我们没请,一转身便被请去给天门派的人疗伤了。
我道:“我若是差人去问一下汤神医……你说他会告诉我是谁请的他么?”
武义元道:“汤神医是近几年武林新冒出来的神医,据说此人用药神奇,开过的方子经常会出现病情反复甚至恶化的情况,但此人坚决不会更换药方,而只要病人愿意坚持熬过这段反复,便能神奇的痊愈。江湖上有“换汤不换药”的说法,汤神医的外号就换做“汤不换”。汤神医以前似乎是从西南过来的,选择定居樊阳后,卢家大喜过望,奉之为上宾,自是无人敢扰。先生去询问自是不妨,但我听说汤神医嘴巴紧得很,只怕先生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我想起从前凤凰中了傀儡妖术之时,我消息闭塞,并不知道樊阳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傀儡妖术非药石能医基本已经是共识或者说是常识了,凤凰能救回来,多半是我自己的功劳。但若又遇到韩飞羽那样的和正常人几乎无异的傀儡呢?傀儡妖术总归是需要破解的,不可能永远只有扑杀这一个办法。看来这个汤神医,得抽空去拜访一下才好。
武义元见我沉思,没有问题再问,便起身跟我告辞。我回过神来,笑道:“武兄来这一趟也不容易,来,跟我一起去院子里,我使一套剑法给你看看。”
武义元自无异议,跟着我到了外边。崔翊君正坐在院子中候着我。我招手叫她把“破军”剑递给了我。这剑极重,我拿着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便笑着对武义元道:“武兄,看好了。”
我单手持着破军,在原地静站了片刻,便蓦得动身窜向前方,忽然一个低头矮身,然而却立马纵身一跃从上往下猛地一劈。武义元“啊”的叫了一声,一句话却忍住咽进了肚子里。我微微一笑,然后开始连续展开了怒涛般的攻势,或刺或劈或挑或扫,沉重异常的破军剑在我手里就像一根普通轻便的教鞭,只不过重剑带来的呼啸的破空声却越来越响。我停下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多累,在一旁观战的武义元和崔翊君面色紧张、额头晶莹,似乎是各出了一头白毛汗。
我哈哈一笑,把破军丢回给了崔翊君,也没理正在苦苦思索的武义元,自顾自在院子中坐下了,还叫了崔翊君重新给我上了一杯茶。待到我喝完了一盏茶,武义元这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朝我深深的行了一礼,道:“武某谢过先生大恩!”
我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说话。武义元告辞道:“武某离开已经太久了,得赶紧赶回去了。若有机会再来聆听先生教诲。”我点了点头,他也不再客套,纵身跃上了院墙走了。
崔翊君望着武义元离去的方向,颇为疑惑:“这人是谁?老爷教他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