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翊君端起酒碗,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立马就吐在了地上,道:“杨妈妈,这酒怕是放坏了。”
杨妈妈并不知道她醉酒的效应,惊道:“啊,这就再给姑娘换一碗酒来。”
崔翊君摇了摇头,面上却有喜色,道:“不用了,六哥说的是,只是不知道下次再和六哥喝酒要到什么时候了。”她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重剑,双手比在了胸前,道:“我们兄妹切磋就不动兵刃了,六哥,请吧。”
崔六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一言未发,解下了单刀,也摆出了同样的架势。杨平章却有些急了,道:“君姐姐为什么不跟六爷比兵刃,六爷内外兼修,拳脚通神,这么比姐姐肯定要吃大亏。”
我读懂了她的表情,心中乱糟糟的——崔六爷身上没有傀儡气息。她面上看上去并无异常,但明显已经拿不动手中的重剑了,就如同那天吓唬我一般,她现在只有一个花架子,只怕是招都出不了。我上前一步,正想开口阻止,却见高凌光和徐万年一起拦在了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然后便听到崔六爷的一声低喝,飞起一掌攻了过去。我只听到杨平章忽然惊叫:“姐姐不可!”然后便是一声清脆的对掌声。
我心中一急,猛地沉肩撞开二人的阻拦冲到了场内。崔六爷和崔翊君都好端端的站在场内,并没有发生我以为的惨像。崔六爷还站在原地,也没顾着看我,一脸的惊怒交加:“你疯了!”
我望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崔翊君,空气中似乎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她嘴唇殷红,面色红润,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容,还有一点浅浅的让人生疑的血色。我疑惑道:“你受伤了?”
“她用了崔家的绝技“披心沥血”!先生快!点她的巨阙和关元!”崔妈妈忽然如一阵风一样飘了过来。我不假思索,人还没到她身前就弹出两道指风点中了她的穴道,她慢慢的软倒,眼神依旧痴痴的凝望着我。崔妈妈也是隔着数米远便射出银针扎在了她额头神庭穴上。崔六爷和杨平章也都回过神赶了过来,崔六爷急急问道:“千针婆婆,可还能救?”
崔翊君躺在我的怀里,神智逐渐涣散,表情却很释然。她勉强开口,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不是六哥。”我点了点头,忍不住叹了口气,崔六爷一脸困惑。崔妈妈则对我道:“老爷,快把君小姐抱到我房中去。”
我抱起崔翊君,走向崔妈妈的房间,她抓着我的手,强撑着跟我说了第二句话——“我死也不走。”
我没有犹豫,也没看其他人的脸色,只回了一个字“好。”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嘴角仍旧挂着笑意,脸却一瞬间变得煞白。我把她放好,崔妈妈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我没有再管外面如何,只配合崔妈妈帮她疏通经脉,忙活了半晌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崔妈妈松了一口气,道:“好了,应该是救过来了。”
我有些茫然,刚才按着崔妈妈的指示救人,只觉得她气息脉搏越来越微弱,我整颗心好似被人攥在了手心,越捏越紧,越捏越疼。崔妈妈松了一口气,我却松不下来,脑子里嗡嗡直响。崔妈妈可能是见我状态不对,上来给我也扎了一针。我缓过一口气,问道:“披心沥血是什么?”
崔妈妈道:“先生当知,战场胜负,兵家常事。战场之上总是凶险异常,九死一生。崔家世代将门,累世闻名,但也没少在战场受挫。崔家却从无被俘求存之人。先生可知为何?”
我隐隐想到一个可能性,道:“莫非是……都战死了?”
崔妈妈道:““披心沥血”便是崔家人最后的搏命绝招,以心头一点热血,激发全身剩余的潜能和敌人同归于尽。方才君小姐便是用了这招和崔六爷对了一掌,她本身没有受伤,但这功法作用极其剧烈,一旦开始便无法回头。常人血肉之躯无法承受这样的潜能,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便会经脉尽断而死。崔家人不到必死之境不会轻易使用这招,所以没有存活下来的记录……”
我感觉我整个身子都在忍不住轻轻的战栗,我颤声道:“方才妈妈可是说“救过来了”?”
崔妈妈点了点头,道:“君小姐并非要和六爷搏命,只是以此表明态度。所以她这功法只发动了一瞬,你我打断抢救及时,她身子也很是强健,故而应该是撑过来了。只是难免会有一些损伤,可能就要慢慢调理了……”
崔妈妈犹豫了一瞬,还是接着道:“其实君小姐之前便找过我,问我有没有办法救下披心沥血之人。老婆子也是崔家人,虽然没练过,但这套功法岂有不知?和君小姐讨论过之后,确实是想到了如今这个办法。但前提是要终止够快,她自己也没有过多消耗激发的潜能才行。即便如此,这个方法仍旧是凶险异常,并无其他的预案,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君小姐便救不回来了……”
我瞧着她苍白的脸蛋,问道:“这个功法,使用之后是不是先要吐一口血,然后面色会非常红润,真正停下来之后便会面色转白。”
崔妈妈顿了一顿,叹了口气道:“先生也发现啦。方才你若不答应她,她还会拼命的。真是……”
我抱着头,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我方才回答她的时候若是稍有犹豫,只怕现在在我眼前的就是一具尸体了。我如今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难过之余便是深深的疑惑、不解和自责。我做错了吗?让她回归家族错了吗?让她回去嫁人好好过她应有的人生错了吗?她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门外传来轻声的喧哗,片刻之后便有敲门声传来。我没有动,只感觉到崔妈妈出了门,一会儿后便有人进来把们又重新合上了。“我早就说了别让你赶崔姐姐走,你就是不听!还嫌我多嘴。”凤凰轻声的抱怨声传了过来,我转过脸看了她一眼,却看到了站在她身侧的文炼和另外一个优美的身影。
“江大家?怎么也惊动你了。”
江浸月露出一个浅笑,道:“刚好我今日在家,凤凰哭着上门说崔姑娘受了重伤,叫我过来看看。”
我点了点头,文炼面如土色,问道:“十三姨,不会死吧?”
我安抚了他几句,摸着他的头苦笑道:“你现在知道女人的可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