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你郑家,会不会为卢将军求情?”
郑初晴默了半晌,道:“我平日醉心习武,没有人跟我讲过朝堂上的事。”
我想了想,还是道:“我也不懂朝堂上的事,但我知道,朝堂上极少有简单直接的事。若其他世家帮卢将军求情,未必是好事,反而可能更糟。比如如果有人认为其他世家帮卢将军求情显得太过亲密,引了上面的猜忌,那事情可能就要弄巧成拙了。”这个说法当然只是比较浅显的政治思路,但其中能做文章的角度却非常之多。
郑初晴自然是无言以对。
我继续道:“还有就是其实我一直以来就有一个疑问,将军府……为什么会是将军府?卢将军为什么驻地就在樊阳,这里可是卢家的地头。”
郑初晴面现迷惘之色,低低念了两遍:“……先生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突然觉得自己了解的东西太少了,以前真是埋头过日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接触到这些问题,也从来没去想过这事竟然如此的不合理!我上辈子读一些史书时,也曾读到过这样的说法:封建时代的官员人事任职,是有回避制度的。一般来说就是三种,亲属回避、地域回避和职务回避。
这三条我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细则,时代不同我也无法和如今的现实一一对应。但很明显能看到的是,卢将军作为卢家子弟,在樊阳卢氏的老家驻地并开府,是非常不合情理的。最起码在亲属回避和地域回避这两条上就非常的可疑,更别提我还曾在将军府内外见到过大量出入与驻留的正经官兵了。
我叹了口气,信息不对称,很多东西又在台面之下,凭空想象是猜不出来的。不过郑初晴显然也是好意,我便道:“好了,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我会小心此事,有备无患嘛。你今天去郑家,就是听了此事?”
郑初晴点了点头,道:“嗯,叔父找人叫了我和明远还有七姐一齐去了将军府,庭钰表妹带了我们一起回了卢家在城外的祖宅——却没看到我叔父。庭钰表妹得了消息后就立即央我陪她去见先生。”
我“嗯”了一声,想起之前文炼的猜测,突然来了兴致,便把那天的战三虎的实况,细细的和郑初晴讲了一遍,然后便问她:“你也来猜猜看,是谁走漏了风声?”
郑初晴有些困惑,道:“我不明白先生为何在意这个,还以为先生就是在考一考文炼罢了。江湖上本来就易起流言,比如有人事后说漏了嘴,又比如隔墙有耳,有人听到了。隔壁虽然只是陌上芳菲的一家别院,但总归是有下人仆从的。”
其实她说的也有道理,我最开始在屋外凝神探听的时候,确实屋子附近是没有人的,但后来进了屋子扯皮和比斗,就只能顾眼前事了。我想想也觉得郑初晴说的话有道理,纠结这个并没什么用,猜测将军府的由来对我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一切都只是我我瞎琢磨罢了。我决定不在陷入这些胡思乱想,又总觉得心中隐隐有忧。
我抬眼望向郑初晴,却发现她依旧还是眼神不善的看着我。我哼了一声,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郑初晴也哼了一声,道:“你果然是喜欢隔壁的江小姐!”
靠……我愣了一下,一句“胡说八道”到了嘴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只觉得她脸上幽怨越来越浓。我冷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子喜欢什么,你管的着吗!”我又上下扫了她一眼,嘿了一声,道:“江小姐天人之姿,你又不是没瞧见。你不会觉得男人还会喜欢黄毛丫头吧。”
郑初晴脸色由怨转怒,又一下变得惨白。一句话也没说,甩头就出去了。我瞧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你进来吧。”
崔妈妈从门外的暗处显现,走了进来,道:“先生何必如此……”
我摇了摇头,没有接这句话,道:“妈妈找我可是有话要说?”
崔妈妈默了片刻,道:“将军府为什么是将军府,老婆子见识浅薄,只怕也是没看明白也说不清楚。四大世家里,除了崔家常年戎边,其他世家便只有卢将军这一个将军,手下还有两千士卒。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卢将军自己才说的清楚。”
我笑了笑,道:“这对于我来说,可能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崔妈妈又道:“老婆子本来也是想来提醒先生,要小心卢家的。可先生的这些问题让我怀疑,如果真和朝堂之争有关系,那将军大人只怕……”
我默然不语。崔妈妈接着道:“老婆子之前就一直没想明白,将军府傀儡作乱,证据并不难找,未必就不能脱罪。为什么夫人那么快便决定把文炼少爷交到先生手上,自己甘愿被带回了崔家。”崔妈妈顿了一顿:“夫人刚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这些问题,没有人能作答,场面顿时沉默了良久。我苦笑道:“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小心点总归是没错的。小冯兄弟还要养多久?”
崔妈妈道:“小冯恢复得算是很不错了,但不能负重做活。若要恢复快便不能值夜,要小心静养。最快也还要月余才能好。”
我点了点头,又和崔妈妈聊了一会儿闲话,最后说了几句“劳烦妈妈多费心多小心”之类的话。崔妈妈离去后,我又自行上了屋顶坐下运功,也没有叫凤凰。当晚风平浪静,一如既往,接下来的数日也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