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秦执在床边坐着,看着床上的人,突然有些恍惚,自己为什么非得在这里照顾。
床上的人动了动,发出小声的泣音,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秦执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触手的皮肤滚烫,果然是烧起来了,他从放在床头的水盆里捞出帕子,拧干,小心放在了她额上。
又重新拿了一条,从锦被中拉出她的手,沿着白皙的手臂缓缓往上擦。
天气已经凉了,冰冷的水擦上去,那手不乖地开始躲,秦执皱眉,用了点力,捏住她的手腕,这下倒是没法躲了,只是一擦完,抬眼就对上那双包着眼泪的眼睛。
泪眼朦胧,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执手一顿,不自觉抚上眼睛上的白纱,担心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他喉间轻咽,没发出一丝声音,就隔着白纱这么看着叶云栖。
谁知道叶云栖,只委屈地说了个疼,然后又陷入昏迷。
凤眼闭上,眼泪珍珠似得顺着眼尾滑落,纤长如墨的睫毛沾染上泪意,像是饱蘸墨汁的小刷子,乖乖阖着。
秦执心头一松,怎么这么爱哭,喝的水都成眼泪了,女子便是这般娇气。
心里这般想着,他手上还是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松开了一点叶云栖的手腕,擦完手臂,就给她擦了脸上和脖颈。
锦被拉下一点,秦执只给她穿了薄薄的里衣,因为高热,被子里格外的暖,冰凉的帕子擦过她的脖颈,小姑娘小小地缩了缩。
很快,帕子就变得温热,秦执又拧了一次。
等到都弄好,又揭开她的衣领,检查一番伤口,伤口包着白纱,略微有点渗血,但不多,想来明日醒了定是要疼上好些时间。
他重新给叶云栖掖好被子,白纱下的双眼,凝视着烛火,陷入沉思。
今天的一切发生的太快,秦执心里清楚,一切是白碧瑶在背后搞的鬼,叶云栖无辜受到牵连。
回想起北麓那次埋伏,他中箭,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突围冲出山谷,那箭上的毒来势凶猛,从马上摔下之后,被白碧瑶救起,她身上就那么恰好,有延缓毒发的解药。
一切都经不起推敲,任凭她编出多无懈可击的缘由,秦执也不会相信她的出现是单纯的。
交战区域,普通百姓皆是有多远跑多远,不可能一个女子孤身出现在那里。
他派人查过白碧瑶的底细,一无所获,然而毫无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
军营是他的地方,白碧瑶想要送出书信怎么可能不被自己发现,原来她是元旭德派来的人,这就解释得通了。
元旭德恨不得自己死在战场上,却又担心自己身死,朝中文相独大,才费尽心机让自己苟延残喘。
没多久,在暗处盯着白碧瑶的人,也发现她在自己的汤药中下毒,只是不知为何,回程路上,便没再有动作。
秦执揉了揉额角,白碧瑶对自己不再有所动作,却转而针对叶云栖,是元旭德授意还是……
男女之情……
脑中突然出现陆庆说的几个字,秦执冷笑一声,挥散脑中这荒唐的想法,男女之情也得先有情,一个要杀自己的女人,怎么还会有情。
只是白碧瑶,现在还不能动,元旭德沉迷炼丹和美色,荒淫无度,西北地区的旱灾、虫灾全都不管,燕赤本是富饶之地,却在他的治理下越来越多的地方,民不聊生。
这样的君主,他秦执怎会愿意为之效力,坐不好这个位置,就换一个人来坐。
一切都在部署之中,时机到来之前,还要留着白碧瑶的性命,不可打草惊蛇。
至于叶云栖……
秦执皱眉,骨节分明的手轻搭着扶手,食指一下一下扣着,手背上的青筋延伸进袖口,他少有遇上困扰的事情,所有决定向来杀伐果断。
而叶云栖,一直在打乱着他的计划……
烛火摇晃,夜色深沉。
还未理出头绪,床上的人发出难受的哼唧,秦执凑近看去,刚刚还浑身发热的人,双目紧闭,贝齿紧紧咬着,唇上像是冷到发紫。
“唔……”
小声的泣音从她唇间溢出,秦执将手伸进锦被之中,寻到她的手,果真是异常冰凉,他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双手摩挲着她的小手。
冷峻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多了一丝柔和,隐隐带着自己都不曾查觉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