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忽然勒住了坐骑烈风,是官道两旁郁郁葱葱的麦苗田里,几位百姓在松土翻墒,麦苗在返青,深绿色中透出一种黑油油的光泽,可见土地墒情不错。
赵构偏腿下马,快步下到麦田地垄边,仔细查看着麦苗的长势情况,这一大片麦地,怕是有几百亩地。
“老乡,歇会?咱唠唠嗑。”赵构忽然冲地里的几位老乡招呼道。
“哎,尊客稍等,我这垄地就完。三儿,你先给尊客倒一碗水喝。”招呼声中,一位男子直起腰,快步向赵构等人走来。
这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因为干活的原因,也是天气暖和,只穿了一件汗衫,露出来精悍的身躯和粗壮有力的四肢,汗水让他的身体呈现一种油亮,显得更加具有男性的雄壮之美。
他先是冲赵构等人揖礼,随后不经意多看了赵构一眼,随手拿起几个大碗,从地头的一个铝制水壶中倒出三碗水,分别递给赵构等三人,笑道:“只有白开水,尊客慢用。”
“谢谢小三哥,倒是真有些口渴了。”赵构说句客气话,接过水碗,一仰脖子喝了一个痛快,大嘴一抹,说道:“嗬,真痛快!”
说着话,老农也扛着长锄走了过来,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身后跟着两位男子,都在二十到三十岁左右,最年轻的小伙子身上穿着一件训练衫,应该是作训服,看样子是在服兵役,或许是在休假,毕竟刚刚过完春节。
看老农的年龄,应该在五十多岁,赵构随即笑道:“老人家,怎么称呼啊?”
老者笑呵呵说道:“不敢,小老二姓周,都叫俺周老爹,就是前面周家村的。”
“周老爹,您地里的庄稼倒是伺候得不懒。”赵构指着麦田说道。
老者笑道:“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这可是咱大宋官家说的。去年冬天翻地的时候,这十亩地,足足上了二十车农家肥,头茬返青水的时候,又上了一遍臭粪,趁着地暖,再翻翻地,今年的收成,应该错不了。”老者满脸的骄傲。
“您这是一家子吗?”赵构和老者坐在地垄上开始拉呱。
“三儿是我三弟,身后这俩崽子是我俩不争气的二儿子和小儿子,我和我大哥、三弟三家,分到了这里的二百五十亩地。”老者用手指指官道两旁的这一大片麦地。
“哎呦,这可是上好的水浇地,属于一级地,您可是好福气。”赵构知道,能分到这样一块交通便利、水利设施完善的一级土地,可不容易。
“嘿,这是托咱大宋官家的福,我们是军烈属,我大哥的大儿子、我的小儿子、还有三弟家的一个丫头,都在部队上。”老者笑呵呵说道,语气里倒是不显得有什么异样,但是军属和军烈属可不完全是一回事。
“敢问老人家,这烈属……”赵构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我的长子,复兴十八年冬,在漠北战役中牺牲。我家老二去年退役,小儿子现在在燕京府当兵,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什么部队,这小子神神叨叨的,我也就不问了。”老者神色平静,而赵构却知道此刻老人家的心中却是波澜起伏,自己的儿子虽然是卫国捐躯,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从老人家起伏不定的胸脯,赵构知道老人家定是强忍心中悲痛,不愿意再掀起心中那道疤痕。
小儿子既然是现役,又在燕京府,回头让龙一一查就清楚。
“漠北战事,出战的不是塞北的快反师吗?”这个赵构是知道的,快反师还是他下令组建的,兵员大部分是原塞北战区的女真部落战士。
“嗬,尊客还知道快反师?不错,我儿子是快反师教导队的。”周老爹很自豪地说道。
快反师执行漠北弯刀计划,因为要凸显战术的突然性、隐蔽性、时效性,担任前出突击任务的都是教导团组建的突击队,所以牺牲是最大的。
“周老爹,按照制度,您的土地是免税的。”赵构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自古种粮纳税是天经地义的道理,虽说是官家体恤咱列军属,不用交粮税,但是还有一句话,就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赵官家。要不是官家,哪有咱现在大宋的繁荣盛世,这搁在以前,不敢想,不敢想啊!
如今咱大宋,用报纸上的话,从此站起来了,我寻思着就是腰杆子硬气,没有兵荒马乱,咱老百姓就能过上一个安安稳稳的日子。要是吃着碗里的,却瞧不见锅里的,那是忘本,咱不能干哪儿事。所以,咱老百姓念着官家天大的好处,自然要为国为君分忧,这该有的粮税我们是一斤不少。”周老爹话语之中,既有骄傲,也有志气。
“周老爹高义,我很敬佩。不知道周村像您这样的老百姓多不多?”赵构继续问道。
“瞧您说的,自打靖康元年算起,周村一村就出了八十三名烈士,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烈士村,别的村咱不敢说,周村有一户算一户,这周边上千亩的军烈属免税田,不仅足额上交两季粮税,每年还多上交拥军粮不下三五万斤!”周老爹铿锵有力的回答之声响彻在田间地头。
“好,在下赵九,为周老爹和周村百姓这份情义贺!”赵构举起手中水碗,以水代酒,向周老爹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