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乞买低沉的声音在乾元殿响起:“谷神郎君,你身体可好,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太操劳才是。”
完颜希尹消瘦的身材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这一个月,完颜希尹直直瘦了二十多斤,连吴乞买都下旨强行让其休假。但完颜希尹知道,大金国,已经是回光返照的时刻了。这是大气数,非人力可扭转。
虽然没有问到国事,但吴乞买开口第一个就询问他,心中对他还是有所期盼的。
完颜希尹徐徐说道:“陛下,当今形势,其实,大家都很明白。陛下睿智,心中或有计较。谷神今天不以左相身份谈论,仅是一名完颜族人的身份,说几句实心话,希望陛下恩准。”
“今天既是朝会,更是你我君臣私聊,不会记录在档,但说无妨。”吴乞买也是看得很透,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无关紧要,他需要听听心里话。
“诸位,我大金自收国元年建国,到现在天会十年,至今国祚十七年,说心里话,谷神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都希望国祚绵长,万年不朽,也都知道,这这不过是宏愿而已。但为君者,那个不希望励精图治,国富民强,开创百年盛世?陛下,如今……”说到此处,完颜希尹已是泣不成声。
吴乞买也是无语,更是不甘,想想哪里错了?却不知道这个根在哪里。
汉相刘延宗低着头,脸色不太好看。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深得金国两朝皇帝的信任,担任右相,但却从来没有任何掣肘之事发生,刘延宗也不竭余力为金国出谋划策,单说才干,刘延宗作为金国宰相,是非常称职的,就连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两人,对刘延宗都是礼敬有加,吴乞买更是依为心腹。
刘延宗最早提出“文化融合,经济为重”的发展思想,可是当时金国被战争攫取的短暂红利冲昏了头脑,战争机器轰隆隆转得飞快,不要说他汉相刘延宗,就是金主吴乞买,也是停不下来的。
但刘延宗却在金国军事鼎盛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发展金国的经济建设和促进民族融合,对金国后方的稳定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吴乞买深知刘延宗的作用无人可替,对刘延宗自然非常器重,日常的赏赐,比完颜希尹还要多。就是现在供给最困难的情况下,刘延宗的相府一日三餐,依旧充足,可见吴乞买对刘延宗的厚爱。
但这个时候,刘延宗不能不说话,他先是冲吴乞买揖礼,然后又毫不顾忌自己年长,亲自搀扶完颜希尹坐下,对吴乞买说道:“陛下,谷神郎君一个多月以来,据说一日只吃两餐,甚至一餐。大家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说到这里,忍不住擦拭眼角泪水,继而说道:“眼下宋军大兵压境,四面围困。刘某忝为右相,上不能为军分忧,下不能挥刀上阵,说到头,还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刘延宗说出这些话,已经是请罪的意思了,吴乞买不能不说话了,说道:“刘相不必自责,您对大金是有功的。”
刘延宗再次深施一礼道:“有陛下这句话,刘某死而无憾。但却是现下不能死,我上京正是危难之际,我们需要同仇敌忾,才能化解危机。”
吴乞买眉头一展,问道:“刘相可有对策?”
“以我对宋国皇帝赵构的了解,他围而不打,还是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要是打,早打了。此人心思缜密,目光长远,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只在乎民心向悖,这才是最致命的,但也是最能利用的。”
完颜斜也此刻接话道:“刘相说得不错,这些天我上城墙上四下里看了看,宋军这次平添了许多霹雳炮,炮口更粗,威力应该更厉害,但却至今没有攻城迹象,看来正如刘相所说,他们并不想硬攻。”
“你说宋国要和谈?”完颜宗磐接话道。
完颜宗望身体每况愈下,这次本没有通知他,他却挣扎着一定要来,现在半依偎在软塌上,明显气力不足。
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开口道:“围而不攻,强而不打,这是在逼着我们签订城下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