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州城南,赵构的中军大营虽然还没有完全建成,但基本的框架已具雏形。
上百顶大帐按五行方位布置,中军的长方形黄色大纛已经竖起,七仞七旒,黄底红牙云纹边,中间是黑色硕大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七个字。旁边,赵构的牙旗同样呼啦啦飘扬着,其余六面将旗、五方色旗、军门红旗、门枪豹尾旗等具已升起,望楼、拒马、围墙已然矗立,营寨虽还简陋,但肃杀之气已然形成,加上冬天烈烈寒风,尚未靠近,已经感觉有点倾心彻骨。
赵构对汪伯彦的做事,还是颇为赞许。历史的书写,既有其局限性,又有些许未知性。史书多说汪伯彦、黄潜善为投降派,其实,最大的投降派是历史上的赵构,偏安一隅固然延续了南宋在历史上的一席之地,但却折弯了汉族的脊梁,遗患无穷。不过,现在来看,汪伯彦还是跟随自己步伐的,起码做事努力,这才几天,大军的中军大寨已初具规模。
大营牙门外,岳飞的三百骑兵在外,围了一个方圆近百步的圈子,里面圈着大约一千多溃兵,全部抱头蹲在地上。前面,赵构的百人黑甲近卫平端手弩,直指人群,这些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近卫亲军,只是眼里凌厉的杀气,足以让圈中的溃兵不寒而栗。
队伍前面,立着一人,跪着两个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站着的,年龄略微大一点,有个五十多岁的样子;跪着的左手一人,一脸络腮胡须,方正的脸庞,一道伤痕已经结成黑红色,看上去有一丝的狰狞,旁边一个,略矮一些,倒是精壮。赵子亮、岳飞等诸将站在一旁,绷着的嘴唇,似是一股气在嘴里咬着,冷眼盯着,像是盯着两具死尸。
赵构从“追风”上跳下来,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全然不理会诸将揖礼参见,瞪了一眼五十多的将官模样之人,在一干溃兵前来回踱步不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寒风卷着,扑打在脸上,凉意更加彻骨。
“早闻西军善战,北抗大辽,西拒西夏,是国之重器。今日一见,哼!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也好意思称之为精锐。看看你们,昔日里的威风去哪儿啦?塞回娘胎里啦?!汴京城破,当为国效死,纵使突围而出,也算为大宋保留一分元气,卷土重来,也未可知。都是征战多年老军,军纪第一的道理不知道吗?居然为了一口吃的,拔刀相向。你们手里的刀是杀金狗的,不是来吓唬自己弟兄的。为谁当兵?为何而战?这些都弄不明白,还号称西军精锐,我呸!”
蹲在地上的溃兵有一些躁动,但不等站起,骑兵的马鞭已经招呼上来,全是冲着脸面去的,对这些溃兵,下手都是又狠又准,瞬间便安静下来。
老将刚想上前一步要说话,却不料跪地之人吼叫道:“老子不服!你个小白脸算那根葱,老子在东京血战七昼夜,不曾孬过,好不容易杀出来,不就一口吃的吗?老子要是吃饱了,就你这小白脸,连根枪也握不住,老子一个能干你十个信不信?”
“刷”、“刷”“刷”……所有近卫齐刷刷上前一步,手中连弩已经全部对准大汉,锋利的箭头闪烁着寒芒,带着一丝死气,没有人说话,却让在场所有人胆寒。敢辱骂他们心中的战神王爷,在近卫亲军的眼里,都是死人。
赵构摆摆手,也是好奇,这货居然不认识自己,赵构平时就是和近卫一样装束,也难怪没有认出来自己这个大BOSS。自己要是文官装束,或许大汉有所顾忌,自己偏偏和许多大头兵一样,怕是被认做是来这里“镀金”的什么衙内之类。
赵构被气乐了,笑笑,低下头,问:“你叫什么?你不知道我是谁?你确定要挑战我?”
连续三个追问,不是问题,问题是赵构走近大汉,络腮胡顿时感觉像是被一头豹子盯上了一样,浑身汗毛立刻乍起,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窿里。
他出生秦晋之地,大山之中多有虎豹出没,自己十二岁那年和父亲上山打猎,被一头母豹子盯上,护犊心切,母豹子凶狠异常,父亲和堂叔拼命护佑他逃了出来,而父亲和堂叔永远留在了秦岭的大山里。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跟随了他一辈子。随着他从军征战多年,杀伐之气渐浓,心底的这股子记忆逐渐淡去,但此刻,他心里那种感觉再一次弥漫了整个身体,比上次,还要感到一种恐惧,不,应该是一丝绝望。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面前的这位,恐怕是大有来头的那位。
但他也是刀头舔血过来的,纵是胆怯,也不能表现出来,况且,他也在暗自赌一把,天下没有如此凑巧之事。
“我叫祝进,这是我兄弟王在,我不管你是谁,我要吃饱饭,官家还不差饿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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