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霎时感觉到五脏六腑“轰”的一下,胯下骏马似乎感觉到主人身体的颤抖,惊的“忽律律”的叫了一声,也把宗泽的神思拉回到了现实,毕竟宦海沉浮多年,宗泽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激烈地思考起来。
首先想,赵构没有恶意,不是来找茬的。说实在话,昨天接到求救,宗泽一分钟没有耽误,亲自率军前往救援,耽误功夫的,是求救的班值太尉为了避开额鲁赤的巡逻斥候,加上对本地地形又不是十分熟悉,绕了很远一段路程。但是,毕竟还是有点晚,如果赵构在自己地界出了事儿,御史台的言官就能找无数个理由让自己人头落地,更不用说当今皇上,这可是亲手足。
忐忑不安中,赵构丝毫没有一丝抱怨之意,反而致谢再三。昨晚宴会结束,自己和沈周、卢卓二人又商议多时,又据府上可靠人等回复,赵构昨夜探望伤员后,连续找人谈话,又让宗泽三人摸不着这位九王爷的牌路,一大早,又有康履传话说王爷要回访。宗泽三人商议,于情于理,自己不能再被动地等下去,还是主动上门讨个明白才是,没想到,等着宗泽的,依然是一副不按常理出的牌。
想到这里,联想到一日一夜赵构的言行,透过表象看本质,宗泽也只能赌上一把,对了,心中宏图实现所愿;错了,大不了这项上二斤半。
宗泽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您和宗泽掏心窝子,宗泽也不藏着掖着。说实话,宗泽对于王爷出行,还是略知一二,也和沈周、卢卓二人商议,建议王爷暂留磁州,不要北上;肃王殿下已被扣留,宗泽不想王爷重蹈覆辙;再者,金兵两路南下,势在必得,而官家犹豫两端,朝令夕改,已是兵家大忌;金兵兵锋已然直抵京城,可朝中大员还在为是战是和争论不休,官家也没有个准主意;李伯纪被贬,朝中主战之士群龙无首,不足以抗衡主和一派,眼见金兵大兵压境,当下局势视若累卵,一但金兵两路合围之势形成,前景堪忧啊。”
“哦,宗老对目前局势分析得很是透彻,小王请教,宗老如何破局?”赵构问道。
“王爷,宗泽只是一州之牧,何敢言谈天下大局?”
“哎,你我只是兵棋推演而已,有什么想法,可大胆直说。宗老,假设您就是我大宋指挥,如何破解目前危机?”赵构鼓励的眼神望着宗泽说道。
“兵棋推演?宗泽到没有听说过。不过,倒是很贴切,王爷所创之法吗?”宗泽佩服的说道。
“算是小王一家之言吧,宗老请说无妨。”赵构还是有点小脸红。
“金兵两路南下,我便两路迎敌。东路完颜宗望自保定南下,我可依托中山府险峻之地,阻敌南下,知中山府陈亨伯文武兼备,可当统领大任,备齐河北两路之兵(河北东路、河北西路),依靠两河天堑,以正兵阻敌锋芒,以奇兵袭击粮道,一但金兵势弱,后续乏力,可调遣京东、京西两路之兵,包抄后路,对敌形成合围,聚而歼之;敌西路完颜宗翰,自大同府南下而来,我当尽起我陕西五路之精锐西军,以范致虚为五路宣抚使,阻敌于太原、大同一线,佐以河东路义军骚扰其粮道,搓其锋芒后,利用陕、山地势之力,力求阻敌南下,不求歼灭。待我破其东路金兵之后,起两河之兵,合围西线之敌,迫其退兵而回。我歼其东路,破其西路,可保东京无虞。”宗泽不愧是老军出身,真正谈起军务,思路敏捷,切中要害,应对之法,还是可圈可点。
赵构听完,大笑道:“有宗老,可抵我大宋半壁城防。”随即问道:“宗老,为什么只能灭其一路而不是两路全歼?”
宗泽道:“西路地理占优,可充分利用。东路地势平坦,利于金兵而不利于我,只能先取守势,再聚兵形成优势之后,以大博小,才有胜算。宗泽愚钝,还请王爷指教。”
赵构笑道:“指教谈不上,咱们也就纸上谈兵论一论。宗老西顶东战之计,当下看,实为上策,小王敬佩。不过,金兵西路之兵,攻击迅速,在太原受阻而停滞;应趁此良机,遣一支西军骑兵劲旅,人数在精不在多,穿插迂回至敌后,出大同而北上,造成直逼大金中都之势,让完颜宗翰进退不得,所谓‘攻敌所必救’;我大宋军民可采取坚壁清野之法,让金兵以战养战之战略不能得逞,粮草不济,敌酋能撑几日,势必退兵;我方采用麻雀战、破袭战、袭扰战等灵活多变之战术,迟滞敌军后撤,而我可尽起陕西五路之兵,衔尾而击;再令奇袭之骑兵于金兵必撤之路层层设伏,让金兵每后撤一步,都必须付出血的代价,不死也要掉层皮,让这条路,成为金兵的死亡之路。”赵构语气一缓,随即正气凛然道:“西汉陈汤曾上书汉元帝‘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既然要打,就要打得他伤筋动骨,不敢再有觊觎我大宋之心,一战而保我大宋百年和平。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谈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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