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肖国猜错了，他根本拿捏不住九炎·宏的心思。
许久，九炎·宏长叹一口气：
“起来吧赵志成，你本心如此矛盾，你不愿得罪人，又不愿意融入其中，如此平庸至极，究竟是豁达…还是挣扎…”
听到这话，肖国心里隐隐有些感觉不妙。
老实说，赵志成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打那一架，明明在此之前已经无数次被嘲笑，冷漠过，但为何当时自己会如此气愤？
只知道不后悔却不明白为什么，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瞧不起自己？
怎样又能让自己瞧得起自己呢？
没有答案吗？
“王上，我…”
九炎·宏摇摇头，打断了赵志成：
“…
…赵志成，或许你并不适合这里…
…如果你只是一名纯粹的军人或许你可以做的很好，可是夏澜城并不缺这样的人…
…你宁折勿弯，即使受过这么多挫折依旧无法磨灭本心的棱角，使得你变得格格不入，你无法委屈自己迎合他人，又不愿意心狠手辣排除异己，你这样犹豫不决只会让最终失去一切…
…项云海对你的期望很高，他把你当成下一个圣骑士来培养…
…可是你太弱了…
…你的心智不坚，又怎么能面对你的敌人呢？
…你早晚会走向和那个家伙相同的道路…
…”
九炎·宏所说的那家伙，叫欧阳磐石，当年他是项云海最看好的年轻人，寄予厚望，但最终因为种种事情而选择背叛，被项云海亲手斩杀，项云海渴望再找到一个资质好的人当他的继承者，便也是因为对欧阳磐石的愧疚之情。
赵志成是知道这事的，虽然不太清楚全部，但隐约记起林教头和他说过的那个叫磐石的人。
九炎·宏负手而立：
“…
…夏澜城还很年轻，他四周充满了各种危机…
…世家，内阁，军政…
…夏澜城需要的是一个能领导他排除隐患的人…
…你的出身造就了你的人生观，价值观…
…你没有种族的骄傲和信仰…
…你的弱点太多，能轻易被矛盾击垮…
…你心境不稳，前路堪忧…
…”
九炎·宏的话音落下，肖国的心里也一沉：
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呀…
一般欲扬先抑，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这是把人贬到地下了呀！
九炎·宏满脸尽是失望，赵志成勉强挤出几分笑容：
“王上…圣明…”
九炎·宏叹息：
“你回去吧，赵志成，回到东山去做一个普通的农民，留在夏澜城，你早晚有一天会被彻底毁灭…”
回去？
九炎·宏这是要赶赵志成回去吗？
离开这个充满了明争暗斗，离开这个充满了冷漠和不解的城市，离开这个致命危险的漩涡，也离开这个唯一能让自己满载荣耀的机会？
离开吗？
…这样一无所获的回去？
…这样狼狈不堪的回去？
…这样一败涂地的回去吗？
赵志成好不甘心，自己从小自命不凡，励志要扬名立万改变家乡的现状，可是这些年任凭他四处造访名师，任凭他如何展露才华，欣赏和懂自己的却始终只是少数，而巨大的阻力仍然让前路渺茫而漫长。
…为什么？
…为什么无论如何努力，收获总是令人不满？
…莫非自己真的只是孤芳自赏？
…莫非那些壮志豪言…只是笑话？
赵志成已经迷茫很久很久了，如今九炎·宏一句你早晚会被彻底毁灭，让赵志成突然生出前所未有的绝望。
肖国看着赵志成的模样，无比心酸，他是真的把赵志成当成兄弟呀。
可是在这位威严的王者面前，肖国开不了口…
赵志成沉默许久，原地磕了三个响头：
“谢王上开导，我已然明白，但恳请王上能够让我将今天的晚班站完，我不愿有始无终，不愿意将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瞧不起自己。”
瞧不起自己吗？
又是瞧不起自己？
赵志成从头到尾说过三次不愿意瞧不起自己，究竟是内心卑微至极，还是心气骄傲过盛？
九炎·宏愣了一下，嘴里轻声重复着这句话：
“瞧不起自己吗？”
赵志成已然起身，向九炎·宏行礼，然后收拾着桌面上那杯早已放凉的茶，准备出门。
九炎·宏望着赵志成离开的背影，嘴里默默念叨：
“就算被所有人都瞧不起，但依旧不愿意瞧不起自己吗？赵志成，你究竟是心气有多高，命运如此对你，难道你就没有不甘和愤怒吗？”
赵志成苦笑着回头：
“王上，我没有愤怒，只是不甘，但我已经挣扎过，这次来夏澜城，我已经想过这样的结局…”
没错，赵志成早就想过会落魄的回家，一事无成：
赵志成在看到自己弟弟妹妹，父亲母亲满怀希望，骄傲还有憧憬的眼神目送自己离开家乡时，他就想过自己灰头土脸回来后，大家失望，遗憾的眼神，赵志成受不了这份落差，但也无能为力，他…已经彻底放弃了。
九炎·宏的双眼突然变得无比明亮：
“赵志成，本王突然改变主意了，你想要挣扎，本王不会不给你机会，本王要和你做个约定。”
约定？
九炎·宏走到满脸不解的赵志成身前：
“…
…你没有荣誉，本王可以给你荣誉…
…你没有信仰，本王为你创造信仰…
…从今天开始，你留在本王的身边给本王当亲卫兵，从此你不听命于任何人，只服从本王的命令，但你依旧不能遗忘课程和修行…
…本王要你十年之内本王超过项云海，做得到吗？
…如果能，本王赐你爵位，让你成为世袭贵族…
…并且，本王给你五个世袭爵位，你可以授予任何人…
…本王将东山里屋赐予你做封地，5年内免去农税和商税…
…你可以向内阁申请三个改革制度的提案，本王会支持你的想法…
…这些，即使本王死了，下代国王依旧有效…
…你怎么看？
…”
赵志成完全惊呆了，不过却并非是为了这苛刻的条件，而是九炎·宏如此大方的许诺。
同样惊呆的，还有肖国：
九炎·宏的亲卫！！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玄巍军呀！！
…自从寒冰城一战之后，九炎·宏的玄巍军全数死在寒冰城，九炎·宏自此再也没有收过一名玄巍军，而现如今，这个机会轻松的落到赵志成的头上了？九炎·宏这其实是变相的保护赵志成！…
还有！…
夏澜城如今所有的贵族几乎都是大世家大门地，夏澜城在成立后本身极少颁发贵族席位，即使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未必能谋得一个位置，而赵志成却有了能成为伯爵的可能性，成为伯爵拥有领地，那么自己就能组建一支私属军队，就可以保护家乡免遭凌辱，五年免农商税，自然可惜吸引外商，外农增加人口，三个改革提案更是三张空头支票，任自己随意填写内容。
东山穷，里屋是强盗流氓的发源地，想要做普通人都不行，如果国家肯化精力建设东山，那么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可是谁会这么做呢，哪些大佬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选择…
可如果赵志成能够对东山里屋的军政做主，那么一定能够完善各种资源和制度，不说繁荣，但肯定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尊严！
如果赵志成真的有出头之日，那么他的家乡，子子孙孙的后代都能够抬起头来做人了！！
赵志成无比激动，他心怀忐忑的望着九炎·宏，差点都忘记尊卑了。
九炎·宏看着赵志成的模样，觉得好笑：
“赵志成，你听到本王的话没有？你可否做到？”
赵志成很像拍着胸脯说能，可是犹豫了一番，却改了主意。
“我…属下竭尽全力…属下今后定当用心聆听王上教诲，不负王上所望！…”
此时，赵志成已经改口，在九炎·宏面前自称‘属下’，而且他也不再是双膝下跪，而是遵循标准的骑士立誓礼。
九炎·宏笑了笑，摇了摇头：
“赵志成，你错了，本王不会教你任何东西，让你留下来，只是给你多一口气，给你一段挣扎的机会，自己感悟今后的道路，究竟是颠覆，或者堕落，本王也尚未可知…”
赵志成迷茫：
“属下愚钝…”
九炎·宏转身背对赵志成，缓缓走向窗边：
“…
…赵志成，直到现在本王依旧不能完全确定你身上的可能性…
…你留下究竟是对是错，现在依旧无法判断…
…但总要有人在你身上赌一把…
…那么，与其赶你回家，不如就由本王来赌一把你的未来…
…改变你的那个人定然不是本王，但那个人迟早会出现在你面前…
…你如今所有的迷茫，或许…
…那个人会都会给你答案…
…”
赵志成心中一凛，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王上请明示，王上说的那人究竟是谁？”
肖国也有同样的问题，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项云海，但是如果是项云海的话，九炎·宏为什么不直接说？
九炎·宏有说过，他的这番话，到下一代国王依然有效，莫非，是指的下一代人？
莫非，是肃北公九炎·洵幽？！
九炎·宏一笑：
“你早晚…会知道的。”
九炎·宏卖个关子。
此时，冷风依旧呼呼作响，但天色已经微微有些亮了。
远方朝霞映红了天空。
也映红了九炎·宏那张苍老的脸。
也映红了…赵志成的双眼。
肖国是真的替赵志成感到高兴，他终于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机会！
…可此时，肖国还并不知道…
…接受九炎·宏的条件，对赵志成来说，是怎样的一条不归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