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后人的身份对白芨来说算不上很大的麻烦,因为女子在传统观念里不是真正的香火传人,在特殊时候很容易撇清干系。
无论这事公不公开,只要村子一直在朝前发展,都不能改变她会被人针对的事实,无非多一个弹劾与算计的理由罢了。
既然让薛家彻底沉寂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那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为什么要亲自出面来个盖棺定论呢?
这个问题没有存疑太久,当白芨把热闹的集市吃过一遍,看到生意渐渐有了起色的油饼摊子,一切都有了解释。
宋大爷公然陪几个孩子胡闹,让无数人看傻眼的同时,再一次展现出自己的诚意,以及恐怖的决心。
市集中的百姓自然以平民为主,但也不缺有见识的游客,瞧见此番情景之后,有心人已经开始在心底思索着什么了。
而这正是某人想看到的结果,小生意做得飞起,揉面之余还不忘坐实别人的猜想。
“老李,手上快些,拿出朕……真功夫,给这位公子炸两个韭菜馅的。”
“诶,知道了,陛……毕竟腿脚不如先前麻利了,东家您担待些。”
李总管乐呵呵地用长筷拨弄油锅里的的饼子,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沉浸在亏本生意中无法自拔。
花生油的味道本就霸道,早就吸引了不少人围在小摊附近,现在这字正腔圆的官话一出,把一众正在买饼和鼓起勇气准备试试的人给听傻了。
两位老同志生怕别人听不懂,对话说得那叫一个慢,别人想不注意那关键的停顿都难。
等略微泛黄的新面饼进入油锅,现场陡然安静了下来。
耳边传来响亮的嗞啦声,鼻间又满是不可忽视的香气,离得近的客人脑海中还盘旋着刚才的对话,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这,是拜还是不拜呢?
前山村来了贵人的消息并不是秘密,在县城也公然露过面,此番来这里凑热闹的人,不乏有想碰碰运气的心思。
当犹疑和猜测变成了现实,多数人已经开始激动得发抖了。
宋继兴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和地位远不是白芨可比,那是一代代认知的沉淀,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共识,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不可动摇。
换句话说,只要皇帝不当众与百姓对抗,做出极为过分的事情,吏治昏庸并不影响他在广大老百姓心里的形象。
甚至,即便是公认的昏君,依旧会有无数人为他开脱,觉得陛下的所作所为是受人蒙蔽。
比如‘清君侧’,这个在造反界极有市场,类似万金油一样的起兵理由,便是最好的诠释。
但凡到了王朝末期,带头起义的势力,是绝对不敢说我要杀掉皇帝取而代之的,一定会打出清除奸佞小人或者妖妃的幌子,表个忠心先。
朝中有没有小人不重要,后宫里的妃子是不是有那么大能量也无所谓,因为起兵的理由必须正当,这样才能让百姓接受。
最终成功打到京城,小人/妖妃狗急跳墙,一把火烧了宫殿,皇帝因此丧生,首领架不住属下的力荐,推拒再三含泪登上了大位。
新皇上位后,第一件事必须向全国通报自己为前朝皇帝报仇的决心,顺便表明立场,这个位置我也不想坐的。
但是,天下总不能无君,大家也想安安分分过日子,对吧?
至此,旧王朝秩序维护人的身份,平稳过渡到新朝,权力开启新一个轮回。
老百姓看待皇帝,天然带有接近满分的威仪和好感度,要是碰到一个真心为他们做了不少事的好皇帝,突破极限也不是不可能。
哪怕到了活不下去,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时候,也只有极少数人骂得出‘狗皇帝’这三个字。
这就是为什么,权臣再牛顶多做到废立皇帝的地步,杀之自立会为天下所不容,也是开启乱世的征兆。
显然,宋继兴比一般的皇帝出色许多,深知自己身上还有着怎样的价值,并想好怎么去利用了。
他和善地打量着面前近乎呆滞的百姓,又特意朝人群外围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露出诡异的笑容。
人生的最后一局,赌注全押白斯年,落子无悔。
“曦月,赶紧吆喝起来,老大负责记账,小莺研墨,老二帮忙拿东西,斯年跟着爷爷待客。”
“哦。”
小不点们看到源源不断朝这里的汇集的人流,紧张之余心里也多了几分激动,成就感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