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大大出乎白芨的预料,她看过大量的杂书,却始终对枯燥的历史数据不太感兴趣,因而只是一知半解。
如果朝廷在盐上面真的只有这么点收入,而宁水的盐价又不算太低,这里面就有问题了。
“您不会告诉我,产盐地卖盐二十文一斤,边关九镇的百姓吃盐,还是二十文一斤吧?”
“对,这是朕强行要求的,提高近海的盐价,弥补盐商陆运花费,以此稳住西北盐荒之地的盐市。”
宋大爷面露异彩,将自己生平最拿得出手的政令说了出来,这个政策目的不在于稳住盐市,而是边关的宁静。
百姓安稳,边镇祥和,他才能在朝堂中做出一次次‘无可奈何’的退让举动,让世人以为皇帝是被大臣逼得削减军制。
盐商之所以豪富,并不是通过正当手段得来的,官商勾结进行走私,才是暴利的真正来源。
历史上的盐也不一直都是国家命脉,隋唐时期,长达一百多年的盐、酒、茶都是不收税的,王朝一样很稳。
他用近海百姓手里的钱,补贴贫瘠之地的老百姓已经快二十年了,早就到了弹压不住的时候。
因此,放开盐市,既有皇帝的主观意愿,也有现实的因素,用这个堵住百官的嘴还能换一个王位,超值。
“宋叔,我服了。”白芨想明白了里面的关键,不得不长叹一口气。
虽然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宋大爷的对手,但亲身体会之下,才知道这个差距有多大。
这一位凭一己之力,能想到这种强行均贫富的法子确保边关的安稳,真是不服都不行。
得到大小姐的真诚夸赞,宋继兴心情舒畅,摇头轻笑道:“呵呵,朕老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上,所以你不能拒绝按察使的位置。”
说完,他没有避讳男女之别,像寻常长辈勉励晚辈一样,轻轻在白芨的肩膀上拍了拍。
“丫头,盐市已经不在朕的掌控之下,朕担心将来近海的盐价会降不下来,边关的盐价又会几倍几倍地暴涨啊。”
现在所有人还在观望和试探,只等他这个太上皇安安心心去养老,之后……
听到这略显无力的话,白芨的内心无比复杂,发现不能用三言两语简单评断身旁这位年迈的帝王。
他可以为了达到目的杀戮无辜,却同样可以为了百姓呕心沥血,这不是一个好人,可不能不说一句这是位好皇帝。
“宋叔,往常官府从灶户手里头买盐,一般是多少钱一斤?”
“四五文吧,略有浮动,但肯定不会超过五文。”
“这样吗?”
看到白芨陷入思考,宋继兴低头偷笑,心中既窃喜装可怜还是有用的,也很享受这种被人关心的滋味。
到现在他彻底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看不上自己儿子了,除了武力上的差距,承业还太嫩。
若不是有几个孩子的存在,某人都想直接收个女儿,名正言顺接受小辈的孝敬。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停在远处警戒的卫兵,丝毫不敢上前打扰。
终于,白芨经过反复衡量,仰头看天,“宋叔,您想过收增值税吗?”
“何为增值税?”回神的宋继兴连忙接了一嘴。
“盐商五文一斤买入粗盐,随后二十文卖出,差价为十五文,朝廷可以在这十五文上面收重税。”
差额收税?
按照惯例,商税无非是关税、门市税和货物卖出金额抽税,宋继兴今天才知道税居然可以这么收,简直太有想法了。
都不用仔细去考虑就能知道这么收税的好处,可以极大限制低买高卖的行为。
但他没有妄下论断,几番思量之后,侧头发出了邀请,“走走走,朕那里刚到了一批贡酒,今日为你接风洗尘,咱们酒桌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