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在长凳上坐了许久,才慢慢理清大小姐说的逻辑。
奸商不是傻子,什么钱能赚,赚什么钱会要命,心里是很清楚的。
苏州城目前的恐慌,来自于出现了大案,牵连到的人很多,老百姓害怕最终会烧到自己。
这种恐慌是人为造成的,只要宣布结案,办案的大臣一离开,顿时就会消除,远远比不过天灾和战乱带来的气氛。
因此,奸商怎么敢去涨价,这无异于借韩大人的威势赚钱,是明晃晃的作死行为。
这与他之前认定的,城内一乱粮食必涨价的看法有所不同,但细想之下还是大小姐的说法更贴近现实。
既然商人都不敢涨价,那么这种刻意降价博好感,滥发善心的举动就显得分外可疑。
“大小姐,有没有可能,米店的商家不懂这些呢?”
“诚叔,他能想到限购,就一定不是蠢材,而聪明人,尤其是地位低下的商人,不可能连这个都想不通。”
简单来说,这种降价的行为不但不能安抚住大家的情绪,反而会加重恐慌。
商人地位不高,但论消息来源和见识都是远超普通人的,也是许多百姓跟风的风向标。
城里的气氛本就紧张,若突然有一个米店毫无征兆降价卖粮,打的还是不让米价涨起来的名目,这让不知情由的普通百姓会怎么想?
米店卖的根本不是低价粮,而是焦虑,集体的焦虑。
这种焦虑最终会变成韩尚书身上的压力,促使他尽快结案……
白芨从来都不会瞧不起商人,但唯独见不得这种利用大众恐慌来赚钱的法子。
当初,也是因为商家的炒作和全国四起的歹毒谣言,让一众嬢嬢惊慌失措大肆抢购,使得她从小吃着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盐长大,一直到成年都没吃完。
哦,还有板蓝根和白醋,白爷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剐了那些人。
所以,无论米店的动机是什么,这些人统统该死。
“启禀王爷,一名淮南卫的兄弟在北门检查的时候,从一辆牛车上发现了一千五百多两现银。”
“是掏空了车架,塞进去的吗?”
“是的。”
白芨双手放在身后,身体面朝米铺站得很直,但这个朝向也让诚王看到了大小姐的手指在快速动作,像是在计算什么一样。
“牛车上装的是什么?”
来报信的亲卫愣神一想,立刻抱拳回答:“一些染砸了的布匹,还有碎布头之类的东西。”
听到这个回答,白芨乐了,神叨叨地断言道:“哦,这一位货主大概也是个善人,平时收了桑农们的蚕丝和粗布,所以这是给他们的一些感谢。”
“王爷,您真是神了,押车的伙计真是这么说的。”亲卫大为赞叹,看自家王爷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抓起来,严加审问,还有相关的布铺、绸缎庄,全部控制起来,人手不够就去找韩大人借。”
“得令。”
从早饭到现在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店家本想过来看看,却发现时不时有官军模样的人进出,顿时心中一紧,赶忙让伙计上茶。
见到打着哆嗦的店小二,白芨拿起茶杯,笑道:“让你家掌柜莫怕,本王借贵宝地一用,耽误了多少生意,事后补上。”
“您是?”小二哥一听这个自称,别提有多精神了,“小的参见贵人。”
“起来吧,不要大肆声张。”
“诶,小的明白。”
女王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且没有隐藏的意思,这让一些百姓注意到了早食铺的异样,同时也传到了一街之隔的米铺里面。
“东家,对门的陈记包子铺好像来了贵人,我看到有好几个官军模样的人进出。”
伙计的话让忙着收钱的中年男人动作一顿,费了好大的精神才和往常一样算账找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