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临近苏州城的乡间小院中,黑影已经足足在原地站了一个多时辰,任凭临空的小半月如何挥洒银光,却始终照不清他的面容。
“唉,真的要这么做吗?”
宋诚茫然地抬起头,露出了没有经历太多风霜,此时却无比凝重的脸庞。
知道了什么是‘计划生育’,他只觉得三十多年的人生观念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多子多福,人丁兴旺才是当下主流,而大小姐却告诉自己这么一个法子,且可能只有这一个法子,才能保安昌王兄平安。
但从实际出发,用理智思考的话,又不得不承认这是解决皇室困境的绝佳方法。
开源难做,唯有节流。
按照往常的惯例,无论是削减宫人数目,还是降低后宫妃嫔的用度,其实也是类似的做法。
只不过,没人和大小姐一样,会想到这个上面,因为这违背了人伦和宗法。
如果让天下百姓少生孩子,那么所有官吏都会跳脚,把提出这个政策的人活吃了的心都有。
可要是能减少一大批蛀虫,谁都会开心的吧?
“呵呵……”
“王爷,您?”老管家贵叔一脸担心,不知道自家王爷受了什么打击,脸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难看。
“贵叔,本王到今日才发现,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王爷万万不可自轻自贱,说句掉脑袋的话,您是不如太上皇和新皇聪慧,可远不到纨绔的地步。”
“你去休息吧,本王还想在这里站一会。”
“王爷?”
“退下。”
“是。”
也就白芨溜得早,否则看到这一幕定会狠狠点头,能平安长成的皇子,在外生活多年的藩王,真的没一个会简单。
虽然大多数贵族不是什么好玩意,这个制度也属于毒瘤,可有一说一,几百年的气质沉淀,不是一般的底蕴能及。
宋诚很少会展现出属于皇室的气度,现在一反常态,着实是被大小姐的话给伤到了。
他想到自己的出生缘由,如果不是为了宗室延续,要是皇族‘计划生育’了,世间还会有诚王吗?
真相,总是伤人的。
“要是自己有本事一点,是一个商业奇才,也许就不用这样了。”
诚王说完这句谁都听不懂的话,在暗处亲卫担忧的目光中,带着绝然的神色回了自己房间,一夜都没有熄灭烛火。
……
翌日清晨,当章老爷子早早起来准备热水饭食的时候,迎面碰到大步走出的贵人,正想为昨晚的失态致歉,却发现身边只有一股劲风吹过,眨眼就都看不到人影了。
诚王无心理会其他,召集了自己的护卫,以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连连下令。
“你们两人一组,换马不换人,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各位王爷手中。这一份,由你亲自送过去。
还有,不要在乎买马的银钱,花了多少本王都给双倍,谁跑得最快,加倍给赏。”
护卫队长发现本就不多的人手被王爷一一派出,连自己也要领任务,登时一惊,不敢随便接令。
“王爷,小五心细,让他去送信吧,卑职还是留在您身边为好。”
谁知,担心路上出问题的诚王立刻拍住了他的肩膀,笑道:“对,小五机灵,去,你们都去,一个都别留下。”
“王爷?”
队长大惊失色,也顾不得礼仪,连忙四下张望,期待看到贵叔的人影。
“别看了,本王有贵叔在身边,还会一路跟着大小姐去宁水,不用担心什么。等你们回来了,我们再出发去京城,来得及。”
“是,请王爷千万保重自身,卑职会用最短的时间赶回来。”
“好,你们都辛苦了,回来后本王请你们喝酒。”
“多谢王爷。”
亲眼目送属下离开,待人影消失许久,诚王还一直站在原地不肯动弹,目光深邃而悠长。
“啧啧,这才是小女子想象中的诚王,诚叔,您也藏得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