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各处藩王同属皇室,在政治地位上并没有本质差别,郡王和亲王只体现在皇恩荣宠上面。
一个藩王见到另一位王爷,哪怕对方是比自己高出一辈的皇室宗亲,也是不需要跪拜行礼的。
诚王是宋大爷的亲弟弟,小二十来岁的亲弟弟,小四的亲叔爷,正经单字亲王,却丝毫不顾忌自己和皇室的威仪,当众拜了一个小一辈的异姓王。
白芨眯着眼睛,一扫现场的环境,寒声道:“王爷喝醉了,尔等还不快扶他起来?”
被布围起来的宴会场地很大,里面至少有百来人,此时他们却全都找不到自己的脑子,根本不懂这是怎么了。
就连诚王麾下的属官和卫队,也瞪大双眼看着伏地的主子,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主子可是新皇的叔叔,为什么要对一女子行如此大礼,就算对方也是王爷……
而六合县当地的大家子弟,县衙的一众官吏,在目睹此景后尽皆肝胆俱颤。
他们后知后觉地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位穿着普通的女子,竟是比诚王爷还尊贵的人物。
女子身,能让王爷跪拜,大兴有一位,也仅有一位。
“没听到本王的话吗?”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动作,白芨再次出言。
可没等护卫反应过来,宋诚抢先叩拜,“大小姐不必推辞,小王身为宗室,所有荣辱皆系于大兴江山。
与我这等庸碌无为、只知食米之虫比起来,您安万民、定社稷之举,当得所有宋氏子弟跪拜。”
他不仅自己拜,还冲王府的属官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离席领着一众震惊的年轻人跪地叩首,“参拜大小姐。”
看到对方摆出这种姿态,白芨也顾不得他真正的心思,立刻躬身还了一礼,“王爷言重了,小女有些口渴,能否讨杯酒喝?”
如此随意的回答在宋诚的意料之外,他看了眼面前这位比自己小了一轮多的晚辈,脸上紧张、不适、飘然的情绪统统没有,只有淡定。
果然是麒麟人物,皇兄这笔买卖赚大了。
“哈哈,大小姐说的什么客套话,请。”
见对方自顾自从地上爬起,还煞有其事地当众拍掉膝盖上的污迹,白芨已经琢磨过味了,又是一个顶尖的聪明人。
诚王,在用自己的脸面,换得今后的安稳日子,甚至是一份前途。
藩王也是要前途的,被皇帝时时惦记肯定要命,但被皇帝遗忘的下场更惨。
身为太上皇的亲兄弟,新皇的亲叔叔,法理上有很靠前的继承顺序,而今日他这一跪,彻底将自己的继承权给跪没了。
因为,诚亲王跪拜了除天子和孝道之外的人物,即便日后天降大运,宋大爷没有了直系继承人,文官也不会选这么一个人当皇帝。
文臣听闻这事,肯定会在心里唾弃他没出息,但宋大爷和小宋却会加重对这位近亲的信任。
一个主动向侄儿释放臣服信号,做到这一步的亲王,还真不愧封号里面的‘诚’字。
两人穿过跪伏一地的身影,诚王只当自己没看见宴会现场是什么样子,把人引到主位上后,慢悠悠地倒起酒来,态度十分专注。
见此,白芨乐了,这一位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准备把自己抬高到亲王之巅?
“诸位免礼。”
“谢,大小姐。”
直到她正式接过此地的主事之权,刚才还乌龟动作的诚王瞬间加速,不但从随身的锦盒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杯子,又不动声色地让人牵来了一条狗。
他先用杯子盛了酒,装作不慎倒多的样子,然后直接倒掉,再次倒了大半杯。
等闻到酒香的狗舔食完地面的酒水,白芨的身前便多了一个装满美酒的玉杯。
“大小姐,小王敬您一杯。”
白芨:……
这才是真正的皇室子弟,任何举动都小心翼翼。
“王爷客气了,该我敬您才对。”
两人满饮一杯,宋诚的心情真是好到不行,嘴都合不拢了。
“大小姐,日后见到了小曦月,您可得替我美言几句。”
“哦,王爷这话何意?”
“呵呵。”
白芨看他笑而不语,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一下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