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突审了相关下人,弄清全部事情之后,时而满脸红光带着自豪,时而浑身颤抖,最后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来人,去将大老爷请过来。”
“是。”
看到小厮快步出门,沈老爷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庆幸自己没有早死,不然整个沈家就要败在那个畜生手上。
娶妻娶贤,若不是夫人早逝,长子对内宅之事不甚明了,怎会由得一妇人兴风作浪,闹得家宅不宁,还传遍了整个吴中城。
“父亲,您找我?”
“孽障,还不跪下?”
沈大爷眉头一皱,不明白这是何故,但不敢忤逆老父,当即跪在了地上。
沈老爷子看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厉声斥责:“你干的好事,逼得三郎不顾妻子临盆也要休妻,闹到衙门让整城百姓看笑话,你就是这么掌家的?”
“父亲,三郎是因为其妻德行有亏,怕孩子生下来玷污沈家门庭,这才出此下策,怎么薛氏还有脸去闹?”
“哈,德行有亏?”
老爷子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你这个畜生,且不说你有负自己表妹在先,已成亲又失德在后。三郎可是我沈家骨血,你薄待几分也就罢了,为父只当瞎了眼,也是给你妻应有的体面。
但三郎本因早产而体弱,可你却任由蒋氏拿那些大发之物给他吃用,差点送了性命,你是无亲无故的铁石心肠?”
“父亲,您在说什么胡话,三郎不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吗?蒋氏向来待他如亲子,恪儿也视三郎为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会害他?”
沈大爷满脸不信,觉得父亲可能老糊涂了。
这话一出,沈老爷子沉默了,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长子,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
“也对,确实是为父糊涂了。大成,去请各位族老过来做个见证,我有事情宣布。”
一直候在门外,跟了老爷子几十年的长随心中一凛,立刻应声前去。
“父亲,您这是?”
沈大爷突然升起了一阵恐慌,心悸不已。
他不怕老父责骂,唯独受不了这种忽视。
“等会就知道了,去前厅吧。”
沈老爷子不再看他一眼,当先迈步出了自己的院子。
此刻满城都是风言风语,沈家众人多少都听到了一些,得到老太爷的指令,全都第一时间来到了主厅。
蒋氏头一次觉得如此难堪,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但面上有恃无恐,甚至还不断安慰着儿子。
她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一个庶子而已,沈家敢为这个公然与蒋家撕破脸吗?
收到嫡母的眼神,缩在人群角落的小夫妻瑟瑟发抖,虽然有了王爷的承诺,至少在明年乡试之前不会有事,可多年积攒下来的阴影并不容易消除。
老爷子看清了沈家每一个人的反应,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他不是善人,如果蒋氏能把事情做漂亮些,不让沈家被架在火上烤,一个庶出的孙子确实算不得什么,远不如有外家撑腰的嫡长孙贵重。
可现在沈家不得不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人家顶顶尊贵的人,凭什么去给沈家做脸?
“各位,老头子没几年好活了,这人越老,就越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最近还常常梦到发妻。”
这个开场白吓了大家一大跳,心中隐隐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全都缩起身子不敢吱声。
“哈哈,我不是怕死,只是有些憾事未了,心有不甘。年幼的一辈恐怕不知道,除了大爷之外,我曾经还有一个嫡子,而你们的老夫人也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去世的。”
几位族老听得沈氏族长提及早夭的儿子,结合城里的传言,心里顿时有数了。
果然,沈老爷子以容不得别人反对的语气宣布:“我不忍幼子平白来世间遭一番罪过,所以想把三郎过继到小儿名下,挑起小二房,承一脉香火,也让我儿能有后人时时祭拜。
属于沈家大房的家资,挪三成到小二房,一应事务由薛氏打理,是为小二房主母。除此之外一切不变,此事过后,我卸任族长之位。”
用族长的位置换一个遗愿,又是临终之请,于情于理沈家各房谁都不会反对。
至于其他人的意思,他根本不在乎。
扫过一众惊讶、愤懑、不甘、恐惧的脸庞,沈老爷子突然笑了,自己这个处置之法还是从贵人那里学来的。
他也是将将才想明白,重要的根本不是事情对错,关键在于安顿好苦主。要是真有本事的话,三郎将来可以自己讨回公道。
后宅妇人怎能和人家的手段相比,王爷的心机太可怕了。
也许,因为三郎的缘故,日后的沈家未必会弱于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