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世仁跪地行礼,把之前同江川交谈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了出来。
“春红?”白芨抬头望向已经黑下来的天幕,淡声道,“说说他们的故事吧。”
“诶。”
尽管膝盖已经隐隐作痛,章世仁却不敢私下挪动地方,语气平静地讲述着自己知道的有关江川和春红的事迹。
比起书生和小姐之间的情爱,这两个苦命人发生的种种,显得更真实一些。
因为家贫被父母卖掉的死契奴仆,在将要被少爷打死的时候,迸发出无穷的潜力,就此翻墙逃了出来,成为一个人见人欺的小乞丐。
流亡途中,他被好心的戏班班主收留,总算有了一个稳定的落脚之处。
不同于话本中可以走南闯北四处巡演的戏班子,这个只有不到十人的班底,没钱去办理相关文书,只能窝在一个贫困的小县,平日里靠着低廉的价格,承接各种红白喜事,勉强维持生计。
但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另一伙地痞流氓也看中这项了生意,商谈无果便使出各种肮脏手段,让小戏班疲于应付。
终于,在又一次被人破坏演出,遭到东家责骂的时候,年迈的老班主一口气没上来,就此去了。
少了主心骨,戏班很快散掉,小乞丐重新变成了乞丐。
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是真心把班主当成亲爷爷的,报仇的火焰足以把人吞噬。
十一二岁的少年,手刃了三名成年人,事后还放了一把大火,这种凶性被一名卫所将军看在眼里,从此江川有了新的身份。
卫所并不好混,人小力微被老兵欺负那是家常便饭,饿肚子就更不用说了。
他和春红的缘分,始于一个馒头。
被‘鸳鸯楼’指定为下一任台柱的小丫头,也没有想过因为自己的一时善心,换来了让众多姐妹羡慕的日子。
鸳鸯楼背后的东家就是淮南卫所,楼里的姑娘都是精挑细选从小培养的。这些姑娘不能被赎身,只会被当成奖品,在不同的时间,陪同各位立下功劳的卫军。
淮南卫军的指挥使,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吊着血气方刚的属下,效果居然很不错。
前辈的悲惨命运在前,成为台柱注定活不过三年的下场,都因一个人的崛起而改变。
江川,这个逃奴,展现出无以伦比的凶悍,一次次险死还生,不断延长着拥有春红的时间。
“等等。”白芨听完这个略显悲惨的故事,满脸尽是疑惑,“江川多大了?”
章世仁听到王爷的问题并不觉得奇怪,这是多数正常人都会有的想法。
“江头今年三十三,春红姑娘比江头小了七岁。”
白芨无语,这个指挥使真是一头羊往死里薅啊,都二十六的老姑娘了,还不放人家出来嫁人。
由此可见,卫军得烂成什么样了,除了江川这个猛将,其他人根本打不了硬仗。
“你们的卫指挥使,是怕江川一旦了了心愿,自己会失去一口好刀吧。”
章世仁虽然脑子聪明,可对人性的认知还不够深,明白这话的意思之后,只觉得浑身冰寒。
这就是江头那么大的功劳,都换不得春红自由身的原因吗?
白芨惊讶了一会,对脚下伏地不起的人说道:“春红的事本王来解决,这事算你一功,等韩总督到了,本王自会为你的侄儿说情。”
“多谢王爷开恩。”
听着沉稳的步伐渐渐远去,章世仁揉着疼痛不已的膝盖慢慢站起,眼底满是为家人找到了出路的喜悦。
不论今后自己和父兄的结果怎样,至少章家的老幼,能有个正经身份活下去,这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