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卫所和地方官府的关系跟亲兄弟一样,一个管户籍,一个是武力担当,分工合作攫取各自的利益,必要时齐心协力阻断下面百姓的求告之路。
你好我好就够了,别人不好,关我屁事?
入行不深,尚存几分良知的章世仁被说得哑口无言,脑海中不断冒出已经被登记为军户的家庭惨状,这些人衣不蔽体,守着仅有的几亩薄田,最终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卖儿卖女。
他只觉得脸颊滚烫得厉害,再也不敢直视面前之人,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
林小姐和身边的翠儿也从惊恐转变为茫然,王爷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插进了她们的胸膛。
原来,自己每日嫌弃不已的养身羹汤,其实喝的是别人的骨血。
白芨虽然觉得株连制过于残酷,但要说所有被株连的老弱妇孺全部无辜,那更是扯淡。
“你们两家没资格和本王谈条件,你现在多做一些,日后他们身上的罪责就轻几分,仅此而已。”
章世仁愣愣地抬起头,看着脸上全无血色的妻子,心乱如麻。
“王爷,卑职愿意戴罪立功,只求您能从轻发落。”
听到他这么说,白芨的脸色表情丝毫没变,依旧是淡淡的,“你能联系到今日上午抢劫商船的卫军吗?”
“能。”
“很好,要是你可以把他们引来,让本王轻松拿下的话,你的新婚妻子便不在株连之内。”
章世仁脑子好使,王爷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就表示已经在网开一面。
现在是能救一个算一个,身为主犯的父兄、舅兄、岳父什么的不去想,可嫂嫂侄儿他们,未必没有脱罪的机会,只要……
他偷偷看了一眼端坐的女王,瞬间明白对方要的是什么。
“王爷,卑职即刻写出急信,言明少将军突发痢疾,让他们火速赶来。”
发现这是个真正的聪明人,白芨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你很不错。本王对于各地卫所很是好奇,章公子能否满足本王的这点小心思?”
迈出了反水的第一步,章世仁心里的压力没那么大了,立刻郑重回答,“还请王爷容卑职梳理一番,写在纸上供您阅览。”
“来人,给章公子松绑,再空一间屋子出来,让人好生休息一晚。”
“是,王爷。”
吴县令等王爷处理完所有人,眼看天色不早,躬身请示,“王爷,今夜种种,是否立即陈情给汪大人知晓?”
白芨看了这个官油子一眼,淡声道:“不急,等拿了所有人再说,本王不喜欢麻烦。”
“下官明白,明白。”
一切尘埃落定,白芨指挥人做好值守,准备在此地休整一晚。
就在她即将走出院门的时候,发了半天呆的林小姐突然出声喊了一句,“王爷,祖父他们,他们能和二哥一样赎罪吗?”
英挺的身姿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本王说过,我不是执法者,否则你们连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至于该怎么做,自行考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