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的白天逐渐变短，申时刚过去，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在青山县城，城东的榆林巷，是一众有钱人家的聚居地。
此刻，一幢竖起六尺高墙的大院跟前，数十名高举火把的男子，将朱红色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正中间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姓章的，今日如果不把我孙女交出来，老夫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找遍绿林强人，杀你们章家一个干干净净。”
面色还算和善的老者，在家丁的搀扶之下勉强保持站立，但他说出的话却无比狠辣，让人一阵心寒。
可任凭外边怎么叫嚷，喊杀声震天，‘章府’牌匾下的朱门依旧紧闭，过了这许久都没有个主事之人出来。
白芨迈入茶摊时，正好听见老者说出的威胁之语，不由得转过头去，认真打量了对方几眼。
老人的话很有意思，宁愿散尽家财私下找人报复，都不去告官寻一个公道，足以说明章家背后的关系很硬。
她还是比较欣赏这种狠人的，明知道官面上没办法，还用这种方式表现自己的决绝。
“赵将军，你说那些卫军既然已经做下劫船的勾当，为什么还不伤人呢？”
赵将军知道王爷并不是真的在问自己问题，而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沉默了一会，看着远处的章家以及众多看热闹的百姓，疑惑道：“王爷，您的意思是他们还会有下一次？”
“是啊，如本王所料不错，抢生意的来了。”
“抢生意？”
“嗯，我们不是打算去保镖吗，现在看来他们也是这个打算。”
赵将军心中一突，只觉得这种做法太熟悉了，和那些杀良冒功、养寇自重的军中渣滓一样。
王爷推断对方的目的是先在水域不断搞事，造成水匪众多路上不安全的假象，时间一长等人印象深刻之后，他们再以护卫者的身份出现，收取过往商船一定费用护着他们到码头。
水匪是他们，保镖的也是他们。
“王爷，您是如何想到这上面的？”
他是真的好奇，从上午事发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王爷又一直没收到过别的消息，是依据什么来判断的呢？
白芨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老赵看向章府大宅。
“在京城，围墙的高度、宅院的大小，便是实力的展现，一般三品以上的大员才会起六尺以上的高墙。章家这座宅院占地极广，围墙也超过了六尺，少说也得大几千两银子才能拿下，你一年的军饷是多少？”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里面的摆设都没算，而且宅院大便需要专人去打理，仆人可都是要真金白银去养着的。一个小旗就被吴大人认为有出息，说明他们家至少没有百户以上的官职。”
话说到这里赵将军已经懂了，军户不得行商，家中拥有的田地也有上限，单靠吃军饷，不可能维持这样的家宅。
大兴所有兵员的军饷都以粮食计算，最底层的士兵是一月一石大米，外加三斗小米的额外贴补，加起来差不多一两银子左右。
当然，这是纸面上的工资，如果不存在吃空饷和冒领的情况，一个底层士兵一年能拿到的数额在八两到十五两之间，五品的游击将军也不过将将超过百两。
卫军比边军作用更小，地位也不是边军可比，拿的钱只会更少。
“王爷，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章家才会选择把家安在没有卫所的青山县，远离淮南府？”
“很有可能，章家必定有其他的来钱渠道，在淮南的话，有心人只要对比军阶，一看便知其中猫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