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能活着,全赖几个孩子。
这时,一直不怎么开口的二娃,想到和爷爷分别前的场景,问道:“爹,你家是干什么的?”
他不鸣则已,一说直接就把宋承业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小孩子解释。
三宝看出对方的为难,天真地说道:“爷爷肯定是大官。”
“多大,比张爷爷大吗?”
“应该吧,张爷爷的衣服没爷爷的好。”
“确实。”
两人的童言童语,宋承业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心里有些怪,总有一种被人解围的错觉。
但这可能吗?
他知道二娃说的张爷爷是户部的张大人,和官考队一起被扣在了村子,是父皇暗中提点过能信任的人。
“你们和张爷爷很熟吗?”
“也不是很熟,陈爷爷教我们读书,张爷爷也会在一边。”
宋承业:……
好吧,父皇知道,母后知道,见到孩子的几位大人也知道,就只有自己不知道。
现在落后他们太多了,得想个办法弥补。
正当他计划着怎么赖在这里不走的时候,一个身影‘咻’地窜了进来。
“叔叔,你是我爹爹吗?”
小四只会打直球,有哪里不懂从来都是开口问的。
“是,是,我是你爹爹。”
“爹。”
比起守规矩,情绪波动不是很大的三个男孩,小四一声软软甜甜的‘爹’,直击宋承业的心防。
“诶。”
他伸出双手,一把将闺女搂在怀里,眼睛彻底模糊了。
感受到似曾相识的场景,小四用小胖手轻轻拍着对方的腰。
宋承业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多年来的压力和委屈尽数释放。
外人都当他是风光无比、位高权重的储君,是大兴未来的帝王,却没人会去深究,他平时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自皇祖父那一辈开始,王朝已经在走下坡路,各地收上来的税银逐年减少,甚至因为负担不起边军的耗费,不得不裁减规模。
到了父皇这一代更是如此,朝堂之上完全没有可信之人。心怀天下的官员有不少,但他们也有家人,所以选择明哲保身,中立。
宋承业带着期盼出生,满月之时被冠以承业之名,同他父皇的继兴一样,生来就背着一座大山。
他从小严格要求自己,不论寒暑三更起床,一点点提升文才武艺。作为承载帝国希望的继承人,必须比别人更出色。
然而,那一铲子打碎了他在武艺上的骄傲,如同当头一棒。
之后,匿名参加科举,京中一个腿脚有些不便的书生,又以碾压之势狠狠将他踩在脚下。
在那一刻,宋承业意识到,什么被舅舅算计,什么战场天气突变才导致失败等等,都不过是安慰自己的借口。
他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比其他人聪明多少,能成为储君,不过是因为生在皇家,出自母后的肚子,仅此而已。
从那以后,宋承业谨小慎微,神经高度紧绷地过了一年又一年,度过了一次次危机。
不想看到父皇失望的眼神,不愿见到母后忧心的样子,他选择把一切放在了心里。
无数次感到吃力,无数次对官员妥协,甚至在大殿上孤立无援的时候,都有一种极致的孤独之感。
现在,面对自己的孩子,血脉相连的气息让宋承业再也忍不住了。
老天爷总算公平了一次。
白芨坐在客厅,手上倒茶的动作顿了顿,无声轻叹。
众生皆苦,谁又不是在苦海里争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