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气有些不对,都大年三十了还没下过一场雪。
这种反常不得不让老农忧心,经验告诉他们来年会有问题。
瑞雪兆丰年并不是一句空话,雪下得越大证明温度越低、土壤也越湿润,严寒会冻死藏在土壤里面的虫卵。
一旦土壤过于干燥温暖,成为幼虫孵化场所,不但会影响收成,甚至是酿成蝗灾。
白芨站在窗边,想到长势良好的土豆,心中渐渐有了思量。
“大小姐,那我回去了?”
“嗯,去吧,过个好年。”
“好。”
惊蛰出院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
白芨拒绝了村长的邀请,也没用惊蛰帮忙,由白青松打下手,白苏氏主厨,两人弄出了一桌还算丰盛的年夜饭。
作为大小姐在村里过的第一个年,说什么也不能少了给她吃的荤食,村民一大早就送了好些肉和鸡过来。
趁着河面还没有结冰,白明理又打了几条鱼。
用这些材料,年夜饭桌的主菜是红烧肉和红烧鱼,配上莲藕大骨汤,清炒红花、白菜,凉菜手撕鸡、酸萝卜,一起共七道菜,外加一碟子混着姜蒜茱萸和酱油的调料汁。
白青松上了几个月的学堂,渐渐知礼懂礼了,了解七菜不成席的俗例。
但这是姐姐定的菜单,他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在心中思考这碗料汁的用意。
“小弟,去把角落的坛子搬过来。”
“诶。”
知道谜底就要解开,白青松连忙去取了坛子放在桌上。
白芨打开盖子,伸手从坛子里掏出几个用草木灰裹着的泥疙瘩,用温水洗净后,里面的东西露出了真容。
白青松这才发现,里面居然是鸭蛋。
鸭蛋的价钱不如鸡蛋,村子乃至整个宁水养鸭的人家都很少。
他看见姐姐把蛋拿起来,放在眼前对着光照了一下,随后就剥开蛋壳。
很快,一个通体墨绿色,带有些许雪状纹路,晶莹透亮的鸭蛋呈现在自己眼前。
这?
白青松被惊吓了,这个蛋怎么这么漂亮,先生说过的墨玉也不过如此吧?
白苏氏更是瞪大了眼睛,原来就是觉得大小姐想吃个新鲜法子的咸蛋,哪知道这里面这么好看。
这是我做的?
她有点恍惚,做的时候又是上泥又裹灰的,最后居然是这个样子,还真是奇怪。
四个蛋被放在盘子里,白芨拿起家里的钝菜刀,‘唰唰唰’几下就把蛋给切开了,展示了一把极致刀工。
由于没有纯碱,制作皮蛋的时候用了草木灰水和大量的草木灰,才勉强把里面的蛋黄给定型。
一旦刀不够利,对蛋身形成挤压就容易碎掉。
白苏氏呆呆地接回刀子,总算是明白了老七媳妇说的那种感觉。
自己干了几十年,还不如大小姐随便耍两下子,这也太伤人了。
真的好没用。
第一次看姐姐用刀,白青松两眼放光,搁以前可能就大声叫好了 。
“吃饭吧。”
白芨先给两人一人夹了块肉,随后就端起碗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诶。”
白苏氏低着头,使劲往嘴里扒饭,不想让两人看到自己的眼睛。
白青松则是呵呵傻笑,用干净的小碗给姐姐盛了碗汤。
“姐。”
“嗯,快吃吧。”
随后,三人安静地吃饭。
秉持着前山村的传统,红烧鱼一口没动,其他七个菜被一扫而光,就连汤都喝没了。
那鸭蛋除了好看之外,还真好吃,有一股特别的清香,就是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不吃。
过了年就十一岁的白青松揉着鼓起的肚子,心里暗暗发笑,觉得自己和姐姐一样。
白芨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尽管有意在控制,但肚子看起来依旧吓人。
应该等不到足月。
饭后白苏氏收拾完碗筷,点燃香案放在大门正中,几人开始守岁。
白芨斜躺在摇椅上,听白青松说着学堂的趣事,不时把白苏氏逗得哈哈大笑。
看到日渐融洽的母子两人,她的思绪渐渐飘远,白大丫应该能看到吧?
最后一则顾虑没有了,白芨脑海里疯狂涌现出一些地名。
北方和草原不考虑,那么大海?
这还真是一个好去处,宁水距离海边不远,过去也方便。当不了山大王,去做个海上女王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只要熬死了现任皇帝,等到那位太子登基,就基本没事了。
她不会去指望帝王仁心,这种自断臂膀冤杀大兴砥柱的事,一旦承认了那得被史官写成什么样?
本来按功绩能排进历代大兴皇帝前三,就因为这个污点被人弄下去了,这多怄人啊。
只要不是当朝论定,等去世的老皇帝庙号都有了,后世帝王再去翻案,根本不会对他的名声有影响。
普通人尚且在意身后名,更何况是大有作为的帝王。
从客观事实上讲,白芨不得不承认,这一位皇帝很有几把刷子。
单从每个人交的丁税越来越少,哪怕只是少几文钱,也足以见得皇帝的真本事。
想到村子的情况,白芨叹了口气,放下了最初的打算。
这样的皇帝,有些难得,还是让他寿终正寝吧。
更何况,是不是真冤枉都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