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首辅位同丞相，是文官的领袖，他几次张嘴都没有酝酿出那个感情。
年纪大了，一天水米未进，酒还没喝上一口，嘴巴干得张不开。
好在次辅解了围，干巴巴地说了些恩泽万民，福延百代的场面话。
陛下今日不对劲，这是怎么了，酒都不让喝？
有了带头的，后面就好说了，一个个引经据典，说得天花乱坠，差点气得宋继兴把他们拖出去砍了。
本来就想省时间，你们快点不好吗？
武将勋贵就实在多了，什么吉祥说什么，肚子里也没多少货，每人就几句话的功夫。
皇帝看到这个就高兴，满脸笑意，态度很明显，都学着点。
能参加这种宴会的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皇帝的意思，这一看就是有大事要宣布，所以后面的人是有多快就搞多快。
中场休息都不要了，司礼官直接宣布进入下一个环节，献礼。
赵静姝：？
她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琴都换了几把，舞鞋磨破了七八双，从回京就开始准备，现在这个贺寿的环节没有了？
不仅仅是她，那些专门准备了节目的高官子女都愣住了，白白失去了一个露脸扬名的机会。
陛下的寿宴啊，只要表演过程中不出大错，最少也能得到皇帝的几句夸赞。
女子能得陛下的褒奖，那就是德，可以提升闺誉。男子更不用说了，关乎前程。
现在，都没了。
献礼是彰显皇帝权势和威仪的环节，这个必须得有，宋继兴也只好忍着了。
这个环节也没什么新意，无非是一些珍奇玩物，不怕露富的就往贵了来，要名声的就送点书画，讲孝道的抄点经书弄些祈福的东西。
皇帝提不起劲，直到一个姓李的翰林上了一个折子，他才有些兴致。
五万人不到的下县，就能有这么多高寿之人，这个地方不错，等卸了身上的担子，可以同皇后去那里住一住。
对于官员的心思，皇帝一清二楚，如果宁水县令真那么差劲，不可能有这么多老人安然存活。
但凡这位汪县令是个要政绩的人，多收些税，弄几样面上工事，光徭役都能把百姓给拖死。
恰恰相反，在任三年都是下中的评级，说明这人是可用的。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才干如何，但只有五县的下州之地，应该能够坐稳，正好淮宁的知州要致仕了。
京中官员礼物送完，就轮到外放的地方官表孝心。
同样没什么稀奇的，无非是拍马屁的过程中暗暗点出自己的功绩，或者找些祥瑞什么的。
算了，就不为难他们了。
“宁水县令汪白轩，恭祝吾皇陛下千秋之喜，献新收米粮两石，贺寿祝词一箱。”
唱礼官这话一出，整个宴会现场鸦雀无声，杯子碎了一地。
好家伙，这也太不把自己的官帽当回事了，就胡来？
都什么老黄历了，还给自己戴清贫的帽子，歌功颂德拍马屁？
皇帝听到这个都笑了，刚还在想这位会送点什么呢，果然有趣。
让人把东西放到面前，皇帝揭开笸箩看了一眼，然后脸色立即不对。
框里五谷俱全，成色不一，全都混杂在一起，都不知道怎么吃。
“拿箱子来。”
这肯定是有问题的，只要这位还想当官，不可能送这样的礼。
大大的檀木箱子被抬了上来，封条在检查的时候已经被撕开了一角。
一封封或粗俗土气，或语无伦次，或感恩戴德，或期盼来年的信件被打开，皇帝每个字都认真阅读。
原本皇后还在担心陛下的身体，可看到他精神越来越好，也只敢站在身后护着点。
“哈哈哈，好好好，食万寿米，沾万民福，朕，好福气。”
看完汪白轩的奏疏，宋继兴泪眼汪汪，紧紧抓着箱子的边缘，舍不得放手。
“拟旨：宁水县令汪白轩，开府库平大涝，劝课农桑，薄赋养民……经三年之功，治下安平，民生向荣，才堪大用。即日起，擢升为淮宁通判，代知州，掌一州五县军政要务。
主簿孙乾，辅佐有功，另有捐地建学为民之善举，即日起继汪白轩之职，领宁水县令。”
众人不知道这半个时辰都发生了什么，但无疑这位连升三级，很快就要四级的县令，马屁拍得极好。
他们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也想学学。
皇帝没管这些，抛出另一个炸弹：“朕之三子承业，正宫所出，文武兼备，至孝……天意所属，亦如朕之所思。故，立皇三子秦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则吉日敬天地，开宗庙告先祖。”
没等众人反应，皇帝说完就让人抬上箱子、挑起箩筐，牵着皇后走了。
宋承业叹了口气，摒弃掉脑海中的那一铲子，对着父皇的背影跪地谢恩，“儿臣领旨谢恩。”
人群的赵静姝脑子一片空白，对人生有着巨大的怀疑。
为什么秦王会出现，为什么秦王已经成了太子，为什么……
就因为自己提前半年回京，所有东西都变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