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论如何思考,175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在三维世界的短短三年时间能够动摇他的心神?
从他有记忆起便没有停止过的训练、学习与竞争,无一不是为了将他锻造成全能而没有弱点的武器。他不仅成功做到了这点,并且还表现出了十分优异的性能。
武器长时间不使用便会丧失原来的威能,长时间不保养便会生锈。175十分清楚该怎样对待一把武器,何况当武器是他自己的时候。
可他毕竟与那些用金属制成的武器不同。枪支没有子弹可以更换弹夹,匕首不再锋利可以打磨或直接扔掉——那么人呢?
人在变为累赘时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挥去最终的余烬之后,被抛弃就只是迟早的事情。
但这是对别人的做法。假如这个累赘如今变成了自己,那他应该怎么做?
随着梦境出现的频率愈来愈频繁,175休息的时间就愈来愈少。他一天又一天地看向日出,一天又一天地感到自己的意志正在逐步走近薄弱,同时也好像有某样事物正待破壳而出。
一群毫无威胁的人、一些丝毫不存在困难的小事,都令175不得不提以最高的警戒程度应对。他仍然全能,却不再如同先前那样坚不可摧。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会产生许多规定之外的想法?
他为什么在否定自己?又为什么会在三维世界里以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挣扎?
“当自身找不到一个问题的答案时,就利用别人寻找它。”扎克·戈兰曾在教导他们时说了这句话。
没有意外,眼下就是该利用别人寻找答案的时候,175平生第一次有了需要他人的想法。只是这次的“别人”不再是任务对象,而应该是与他处于相同状况的“伙伴”。
可175同时清楚,在三维世界“地球”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与所谓的“同伴”们之间没有能够相互联系的工具。每个人的任务都是机密,他们谁也不清楚彼此去到了哪个三维世界,更不用说名字或身份。
不仅如此,他们同样也无法联络天秤。就戈兰的说明,由于三维世界的法则、灵质上的稀缺,以及天秤内部担忧联络引起的灵质波动会被斗兽场的主宰者察觉。等等因素决定了任务的特殊性,天秤便破例允许他们不用冒险汇报任务进展,只专注于任务本身即可。
任务特殊带来的例外不曾使175觉得轻松,现在的感受尤其明显。
他们就像孤岛一样四散于三维世界的宇宙之中,独自驻守在被划分好的领地。表面上看似能够保障不被彼此干扰,实则却失去了可以向外发出声音的唯一机会。
又是一个不被规矩允许的想法,可175心底却无法遏制地升起了越来越多的不顺从。
他被名字、梦境和三维生物纠缠得烦躁不堪,为了暂缓那种异样的情绪,他便转而把注意力投在任务当中,可这一决策却使事情迈入完全不可收拾的阶段。
作为被天秤层层选拔出来的、足以参与罅隙计划的优质人选,175在各方面都能称做顶尖,思维能力在六维世界当中也并非一般人所能匹及。
因此他越是思考自己的任务,越是思考天秤的命令,心中的怀疑也就升得越高。
他不是在怀疑任务本身,而是在思索天秤放任他们自由活动于三维世界的这一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