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没有真情实意的道歉,单纯的口头客套,倒是很干净利落的说了出来。
作家突然掩面大哭了起来,岛村又是一阵不解。
“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看重我,觉得我可以和太宰治先生比肩,呜呜呜……”
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岛村没有把这句话说出。
“给大家添了那么大的麻烦,真的很抱歉!”作家大宰治弯腰鞠躬,转过身,往回走,“谢谢你对我的鼓励!我想开了,我决定痛改前非……哎哟!”
大宰治脚下的木屐突然飞了出去——他的右脚也抬了起来——身子猛地向左边一倾,向悬崖滚去。
“次郎先生!”绪花伸手抓住了他,却被大宰治一带,也跟着向前滚去。两个人向着悬崖摔下。
“绪花!”远处的菜子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看到岛村用让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也跟着跳了下去。
惊魂未定的菜子急切的跑到悬崖边上,当看清下面的情况时,顿时松了口气。
岛村竟然一只手抠住石壁,另一只手抓住了绪花。
老板娘忙呼道,“快去拿绳子,想办法把他们救上来。”
“是。”
“啊啊啊——”大宰治在空中晃来晃去,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这倒是苦了拉着他的绪花,白色的手上被攥出一道道红痕。“次郎先生……”
见这人无法交流,绪花只能抬起头,看着拉着她手的岛村。
悬崖崎岖嶙峋,怪石犬牙交错。
岛村的右手紧紧的抓在石头上,左手抓住绪花,手肘处被一块凸起的尖石顶住。
看上去,就好像有鬼怪想要像掰断木板那样,以尖石为着力点,将他的左手硬生生撇断。
绪花两人,特别是还在乱晃的作家,就是那个鬼怪。
“那个,阿义,要不你放开我们,这里……”
“闭嘴!”岛村发出了仿佛被绪花传染一样的巨大音量。这是第一次。
“我,我是说,这下面都是海,也许我们掉下去也会平安无事……”
“啰嗦。”
岛村不搭理她。哪怕左手和石头接触的地方已经磨出了血。
好在宫岸彻很快在小老板和莲先生几人的帮助下,来到了他身边。
岛村两人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平安地带。
为什么说是两人?
因为大宰治那家伙又拉垮了——他自己手滑掉了下去。
让菜子不得不高空跳水,下去救他。
所有人都没有提岛村刚才的事,岛村也没有。
莲先生开车,众人到了下面海岸边,菜子已经把大宰治捞了起来。
岛村没有下车,一个人坐在后排,看向窗外。
直到绪花那大嗓门又响彻他的耳膜,他才回过神,迈出车门,走到众人身边,“报警吧。”
“唉?”惊魂未定的大宰治抬起头。
绪花又跑了过来,“等一下,阿义!”
“什么?”
“怎么可以报警呢?明明我刚才都说了,让次郎先生振作起来——发光……”
岛村吼断了绪花的话:“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岛村瞪着绪花: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是没长大脑吗?
受伤的可一直都是她,为什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
而且那人的所作所为明明就是个犯罪分子……
绪花呆住,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伸手指着自己还在流血的鼻子,“难道是……担心我?”
“不是。”岛村立马给予否定。
岛村心中也的确这么认为——他并不是在关心绪花,他只是害怕死亡,害怕认识的人死亡。
绪花小声说道:“可是,如果把次郎先生交给警察,那他欠下的房费就还不上了……”
本来在旁边因为绪花替他说话而感动的作家大宰治突然傻眼了:“唉?!”
老板娘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好了,阿义,就先这样吧。”
岛村闭上了嘴,往旁边走去。
大宰治——他的真名叫“次郎丸太郎”——向老板娘痛哭悔改,承认了自己犯下的错,并决定在喜翠庄打工,用工资来偿还欠下的房费。
绪花在旁边连连赞叹菜子的游泳技术,惹得她将脸埋在双手中,不敢抬头。
因为之前忙着找绪花,众人连饭也没吃,现在正好车上有煤气等需要的东西,当即在海边煮起了推迟的午饭。
绪花特别要求,要放很多的菠菜和芋头。
煮好后,又从民子和菜子两人手中抢过碗,帮她们盛菜。
岛村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人吃了菜后,绪花会那么高兴,高兴得在周围跳来跳去,直到被老板娘敲了头,教训不要在锅边乱动后才安分下来。
绪花捧着碗,在岛村身边坐了下来。
岛村看了她一眼。
绪花刚才流了不少鼻血,现在两只鼻孔都塞了纸。导致她说起话来有些瓮声瓮气,“啊,对不起,刚才你明明是为了我好。”
为什么这人总是把别人想象的那么光明正义?
岛村不知道,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的鼻子怎么样?”
“啊?”绪花抬起头,笑着说道:“没问题。我的鼻子有些脆弱,经常这样,早就已经习惯了。”
岛村没有再问,默默吃着应该算是晚饭的午饭。
绪花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她吃了,太好了”之类的话。
岛村这才想起,绪花说过,她要“报复”两人,和她们交朋友。并且自己也曾决定,如果她成功的话,自己就去找Sora……
想到这里,岛村的心忽然快速跳了起来。此刻,连绪花那大嗓门听在耳中也仿佛变成了天籁。岛村的脸上不由挂起一个笑。
一个已经四年没有出现过的,幸福的笑。
老板娘在不远处,看着岛村,眼中满是沉思,“岛村,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