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蛰不住鸣

壹佰捌拾壹.存心给本宫惹祸是不是?

这句话或许到什么时候都振聋发聩。

“人这一辈子,不就求个自由嘛。”

“挣钱,不被金钱所困,健康,不被疾病所困,至于感情,若为自由身又何必拘泥。”

江柳说着说着有些困了,“但你们啊,没办法自由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董淑慎伏低想听她说什么,她糯糯地,“希望我……没有白来。”

*

寅时进宫的时候董淑慎没有惊醒江柳,她一身素衣,头上带了素缟,刚从江柳的院子里出来就撞到了身前人的怀里。

“鹤卿?”

他身上有些湿寒气,不像是刚从被衾里起来,董淑慎问他,“你站多久了?”

梅鹤卿俯身亲她,唇边带着凉意,“你猜?”

董淑慎搂了搂他,“冷不冷?”

梅鹤卿,“现在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更好。”

董淑慎抬眸,梅鹤卿接着,“这个时辰,我送你。”

“辛苦梅大人了。”

用膳的时候,是她上次在赣州吃的黄米糕,董淑慎刚夹起筷子咬了一口,梅鹤卿顺势把她残留在唇边的另一半咬住。

她瞪大眼睛,而他缓慢咀嚼直到唇沾着红糖碰到她的嘴角,甜丝丝的又有黄米的清香。

他慢慢尝她唇边的红糖浆,唇边磨蹭的发痒,董淑慎抿唇偏过头去,“还叫不叫我好生吃饭了!”

梅鹤卿笑笑,眉间染了些肆意,“早就想这么做了,叫你上回在赣州那么勾我。”

“我哪儿有!”

董淑慎已经不愿承认,想想还是很难为情。

她接下来好好吃着饭,梅鹤卿在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手抠着她的掌心,“回来记得补偿我,我愿意你天天勾我。”

董淑慎存了坏心思,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凭什么,就知道欺负我,下次你取悦自己给我看。”

梅鹤卿皱了皱眉,“我?我做那事有什么好看的。”

“那我不管,你得彰显你的魅力呀。”

他低头哑声笑笑,“成,就怕你届时不敢看了。”

*

梅鹤卿送她到了皇城就分别了,董淑慎便携董温惠一起进宫了。

如今她又是另外一重身份,因着有董温惠行事也方便许多。

无奈守灵这几日,董淑慎并未见到贵妃娘娘,直到这日傍晚听见皇后娘娘身旁的人嚼舌头。

“贵妃也太嚣张了,这么些日子就没见她来过,如今不仅不把娘娘放在眼里,竟然连太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一点孝道都不讲,简直是妖妃祸国。”

“就是妖妃!”

董淑慎微微蹙眉,揉了揉跪着的膝盖,对董温惠耳语,“阿姐,我晚上就不陪你了。”

她侧过头来,“为何?你要去哪儿?”

“太后娘娘宫里。”

那日贵妃娘娘身边婢女无意间翻折上去的那一截袖口,绣的可是万年枝,爱青绿不爱花卉,想那婢女是为了讨赏得来的。

便是贵妃娘娘不会穿自己绣的衣裳,但董淑慎知道她姨母不会能忍得了这么多年丝毫不握针线,绣女的针便是将军手里的剑。

这些日子她打听过了,贵妃娘娘果真绣过衣裳,给太后娘娘的做寿时的一件衣裳,由于当时娘娘太后很喜欢一直未上过身。

可这些衣裳到底很难找,她只能偷偷扮作太后娘娘身前的宫女帮着去收拾遗物。

只要叫她仔细看一眼,只要看上一眼。

屋内无人,董淑慎只点了一盏烛火,门外被她收买的宫女在门口站着,隔着门对她道,“姑娘快些。”

她一件件翻找,不由屏住呼吸,翻到一半的时候,董淑慎愣住了。

衣裳上绣的仙鹤,用的是铺针,长直针将物象绣满,一种是直铺,一针一针平铺绣满,另一种则是照纹样转折,用接针铺满。

这个习惯……是第二种,董淑慎立马把衣裳背面翻过来,两面兼顾,平整细腻丝毫看不出起针的位置。

董淑慎呼吸中带了些颤,若说先前她只有两分,如今可以说是七分了。

为什么?她到底为什么?

“姑娘!”

门外的宫女喊她,董淑慎把这件衣裳夹好放回去。

两人还未走开,就见几个宫女模样的人在一个老嬷嬷的带领下进去,“太后娘娘生前的衣裳,全部带走烧掉。”

董淑慎心里一顿,怎么她前脚刚去后脚就来烧衣裳,这也……太过凑巧了吧。

她回到后殿里把门关上,董温惠问她,“慎儿,你怎么了?”

“我想见贵妃娘娘。”

余下也没有几日了,董淑慎几乎每日都会去延春殿,可是无一例外都没有见到贵妃。

她这是……在躲着自己吗?

明天就要出宫了,董淑慎心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她得赌一把。

*

“娘娘,这些日子辛苦您了,今日不去为娘娘守灵吗?”

温素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你上次是不是露了什么?”

汀兰如实交代,“娘娘,是奴婢不得体了,不过娘娘这几日是怎么了?”

她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少问多做事。”

“是。”

芷兰从外殿进来,笑嘻嘻地打趣地说,“娘娘,皇后娘娘不知又怎得了,眼看着快下雨了,还叫人在长廊里跪着呢。”

温素淡淡抿口茶,“管她做什么。”

“旁人奴婢也就不说了,偏偏她罚的那个人是上回绣衣裳的那个董娘子,估摸着皇后是知道什么了,把气都撒董娘子身上了。”

她捏着茶盖的细白手指一颤,掉落到杯盏里,“你说谁?”

冬日里天寒地冻,董淑慎跪在长廊上有一个时辰了,冷风从衣领里灌进去,膝盖上传来刺疼。

她没有告诉董温惠,却挑衅了皇后,果然李皇后与贵妃积怨已深,稍微带些刺儿都忍不了。

不多时撵轿过来,董淑慎心里算是有了九分把握,她俯首行礼,“民女见过贵妃娘娘。”

撵轿上的人未说话,而是下轿径直走向了慈元殿,留给董淑慎一个窈窕背影。

她眼睛忽然一酸,忍住自己不去拉住她的冲动,唇边嗫嚅,“……姨母。”

殿内不知道说了什么,才见皇后派了身边的人出来,“娘子,起来吧。”

“日后谨言慎行,不要那么轻狂,你要明白这个后宫真正的主子是谁!”

董淑慎合掌行礼,“民女知错。”

她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两腿发僵,膝盖约摸是有了肿块儿,淤血积聚,不由地咬了咬牙。

温素再次出来的时候,董淑慎目光全在她身上,她从宫门里迈出来神色淡淡,而她却如滚油里加水瞬间爆裂飞溅。

“姨……”

董淑慎手扶着青墙,唇边嗫嚅,温素淡然一眼,“董娘子,存心给本宫惹祸,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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