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关岁尾的时候,染厂已经停工了,工人们前段时间加班加点把布染出来不少,此时正在刷洗机器,为明年做准备。
这种活现在已经不需要陈寿亭亲自上手了,吕把头盯着就可以,陈寿亭难得有休息的功夫,便撺弄着大家伙去八大关转一转,顺便准备一些过年的礼物。
一听要出去玩,童心未泯的卢家驹高兴的眉开眼笑,大手一挥把今天的外语课程取消了,拉着沈倧就坐上了厂里新买的那辆斯帝旁克轿车,一个劲的催促司机小丁赶紧出发,那副滑稽的模样把沈倧和陈寿亭看逗哈哈直笑。
由于到了年底,街头上的百姓比平时多了不少,这年代也没有交通法说不允许在机动车道行走,所以在市区里车开的就比较慢,在路过街边饭馆的时候,被一伙乞丐给拦了下来,堵着车前边不让走,不停说着吉祥话讨要赏钱。
陈寿亭是要饭的出身,最见不得穷人受苦,摇下车玻璃给了他们一块大洋,这才算把车开出去。
车子开出去好一阵,他还在回味刚才的事:“哎,看到这帮子乞丐,我就想起我小时候了,那时候我就害怕冬天,总怕一闭眼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我大半夜的不敢睡觉,跑街上唱河南梆子给自己壮胆,有时候想想,人这一辈子,真是不容易。”
听到这话,卢家驹接话道:“六哥,那都过去了,你还总记着他做啥,咱们兄弟现在天天在一起,不缺吃不缺喝,买卖也一年比一年好,这就行啦,怎么得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陈寿亭嘿嘿一笑:“那倒是…”
斯帝旁克一阵颠簸,载着几人从工业区沿着滨海路开了八大关的范围。
车子一到这里,街道两旁的风景与刚才截然不同,八大关位于青岛南边,靠着海,这里有过8条以‘关’命名的街道,其间布满众多欧式古典建筑,大多是德意志占领时期修建的,布局特点是把公园与庭院融合在一起,到种植着碧桃、紫薇、雪松、海棠、五角枫等树木,从春初到秋末花开不断,被当地人誉为“花街”。
这时候青岛控制权已经落到了霓虹人手里,不过他们对待这里的欧洲人还是保持足够敬畏的,没有因为接管了这里就没收他们产业,所以在这能买到来自世界各地五花八门的玩意。
陈寿亭这次来显然是提前做了准备,到了八大关以后没有上街购物,而是直奔一家土耳其浴,在路上他还不停的给几人介绍着这家浴池的来路:“家驹,这家池子还是孙明祖上次在商会的时候和我说的,我早就想过来试试,一直没有时间,这赶上年底了,正好来这好好搓搓,放松放松。“
卢家驹一听是孙掌柜介绍的,当即回道:“他介绍的那应该是错不了,在青岛,你说他布染的不好,那无所谓,可你要说他玩的不好,他可是马上就跟你急,哈哈哈。”
从孙掌柜那得知,这家浴池原先是一家德国人开的,后来霓虹人占领这里,那个德国人就收拾铺盖回家了,后来有个捷克人看着挺可惜的,就把它盘下来了,这锅炉管道水池都是现成的,那捷克人只是花了点钱把内部重新翻新了一下,又招了不少洋人当服务员,这名气一下就打出去了,这点从门口停着的一辆辆小轿车就能看出点端倪来。
一进浴池大堂两名打着领结的侍应生就迎了上来,殷勤的为三人换上拖鞋,把换下来的鞋送到一旁擦鞋匠那做一下清洁护理,随后按号牌封存。
在这当侍应生虽说算不上人精,但也相距不远了,见几人穿着不凡,又是开车来的,没有让几人在一楼过多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的装修相较于一楼更为豪华,这里没有大浴池,都是单间和小池子,比一楼干净不知多少倍,连水都是清的,他们三个先在池子里泡了半个钟头,出了池子后趴在按摩床上,由几名身强力壮的山东汉子给上上下下搓了一通,坐起后又来了个上岁数的剃头师傅给几人打理了一下发型,最后换上扬州的技师给几人修脚,要说扬州修脚天下闻名,有肉上雕花一说,随身携带的工具都装了一小箱,看的陈寿亭直呼比他们厂子修机器的家伙事都全。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每个人仿佛都轻了二斤,走起路都有些发飘,陈寿亭看着沈倧象牙般的皮肤,不禁嘲弄道:“沈老弟,一看你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身上皮色比家驹都白,得亏你不是女的,要是个大姑娘,恐怕早就被家驹给弄成三房了,哈哈哈。”
“嘿,六哥,你还真别说,就凭小倧这学识,他要是女的,估计想娶她的人能从这排到济南去,根本不能轮到我,哈哈。”卢家驹点上一根雪茄也跟风开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