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

第165章 白狮(六)

大家陆续进屋,阿朱走在最后,当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拉姆昌德大师和希那穆提长老同时楞在当场。阿朱也呆了一呆,接着躬身施礼道:“大师,别来无恙!库罗通加向您致敬!” 拉姆昌德大师的嘴唇哆嗦起来,半天才道:“真的是库罗通加殿下?” 希那穆提长老也激动的道:“没错,模样没怎么变,跟小时候一样!殿下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难道、难道是来……”劝降两个字在他嘴边打了个转,终于没有说出口。

阿朱叹了口气,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连被刺杀的事情也没隐瞒。两个老头越听越是惊讶,待阿朱说完,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一左一右拉着阿朱,让他坐在正中间,就要行叩拜大礼。阿朱连忙扶住二人。只听那拉姆昌德大师道:“请殿下继承大统,带领咱们复国吧!” 希那穆提长老道:“是啊,您就是锡兰百姓最后的希望了!”

吕师囊在旁边看得真切,他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已经猜出来了八九成,不禁皱眉,暗道:“这下麻烦了。”阿朱作为僧伽罗王朝与朱罗王朝的纽带,在锡兰享有崇高的声望,如今更是有王室直系血脉的唯一一人,其他王族不是死了就是下落不明,贾夫纳人若想团结整个锡兰的力量与敌人周旋,就必须有这样一位领袖。

阿朱数年来屡屡受到迫害,对朱罗王朝早已失望透顶,刚刚堂弟的当面诬陷更是让人心寒。而且眼下,贾夫纳人正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他思量片刻,终于决定彻底断绝与注辇的关系,为了母亲一脉的僧伽罗人民战斗到底。他慨然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们,从今往后,咱们并肩战斗!”两位老人喜极而泣,立刻命人把这个消息宣告全城,不一会,欢呼声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响起,贾夫纳人因重新有了复国的希望而欢呼雀跃,似乎此刻已经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只有江枫和吕师囊脸上深有忧色,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凭借这些没有训练过的普通民众,怎么能是注辇国虎狼之师的对手?

阿朱对江枫道:“大郎,你们先撤吧,这里是我母亲的故乡,我得守护这里的人民。”他让希那穆提长老安排人将江枫送出城,再给他们找一条船。江枫还未说话,吕师囊已经点头道:“就这样吧。小乙不能留在城里,太危险了。”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接着是砖木倒塌的哗啦声。江枫脸上变色,脱口说道:“不好,是投石器!”

注辇军的反应远比江枫预料的迅速,在遇袭之后,注辇军立刻全军出击,将阿努拉达普拉包围了,而此时回城欢庆胜利的贾夫纳人竟然毫无察觉。阿努拉达普拉南面靠山,西面靠河,东、北、西三面是城墙,注辇军三面围住之后,在城外架起了投石机,开始向城中抛掷石块。巨大的石块接二连三呼啸而至,给城中造成巨大的恐慌,很多人害怕的捂住脑袋,尖叫着四处乱跑。

吕师囊道:“告诉他们不要慌,这是敌人尚未准备好进攻,因此投石示威,扰乱军心。等他们准备进攻时,就会向城门和城头投石了。”听了这话,众人稍稍安心,但对即将面临的大战仍是一筹莫展。吕师囊眼见已被围在城中,只好尽全力帮助贾夫纳人与注辇军周旋。据长老说,已经集结在城中可以作战的成年男子约七八千人,但其中只有两百多僧伽罗老兵,大多是经历过上次灭国之战活下来的,这些人是贾夫纳人的中坚力量。

吕师囊让阿朱把城里有经验的老兵召集起来,给他们尽量配备武器铠甲,然后让他们每人带领十个没有经验的民壮,每五十人为一队,每十队为一营,一个营负责一面城墙的守卫,其余营伍在墙根下修整,开战后轮番上阵更替。在投掷了几十颗石块之后,果然如吕师囊所料,注辇军开始把轰击方向改为了城门和城墙。好在守军都躲在城墙后的死角,没有站在城上,并未受到什么损失。此城毕竟是旧都,城墙虽然残破,但好在十分高大厚重,投石对城墙没有真正的威胁,但城门就十分危险。吕师囊命人动员城里居民,将所有能找到的袋子装满泥土堆积在城门后面,将南门、东门全部封死,只留下西门作为突击敌人或撤退的通路。这样即便砸毁城门,注辇军也进不来,如果强行冲击,就会受到城头和西侧守军的反击。

注辇军前线将领经验老到,见城上没有一个守军,觉得再浪费投石显然也不会有太大效果,决定正面攻城,试探一下守军。由于地势特殊,能攻击的城墙只有东、北两面,注辇军的大型战船没有跟来,故此无法对西门正面攻击。注辇军前锋两千余人被分为二十个小队,带着云梯和大盾向北城墙扑来。

吕师囊见敌人已经停止投石,下令立刻上城守卫。

当注辇军冲到离城墙三十步远处时,刚刚还悄无一人的城墙上一声吆喝,数百人同时出现在城头,弓箭、飞石如雨点一般飞了下来。这些飞石多是用麻布制作的简易投石器甩出,五十步以内对付无甲的步兵有一定杀伤力,弓箭则是五花八门,有不少箭矢连金属箭头都没有,用的是石片和骨头。注辇军将大盾顶在头上,一步步靠近了墙根。

吕师囊在城头大声吆喝:“阿朱,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阿朱紧张的擦擦耳边的汗水,结结巴巴道:“木、木头石头都好了,开水还得再烧一会儿。您要的油,城里可没有这么多啊!”江枫道:“这城中到处都是寺庙,怎么会没有油?”阿朱一拍脑门,立刻带着人匆匆去了。注辇军在飞石和箭矢的攻击下,虽然受到一定的伤亡,仍坚定的前进,并未产生动摇。后排的大盾兵忽然停住脚步,盾牌后呼啦一下闪出二百多名弓箭手,这些人一起仰头向城上射击,掩护部队前进。虽然有城墙保护,城上还是很快出现了伤亡,几个冒冒失失的民壮不听老兵指挥,被射中头面,惨叫着倒了下去。

吕师囊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传令准备扔滚木礌石。高高的云梯在箭雨中被树立起来,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城墙上,注辇军中的先锋勇士身披重甲,将盾牌举在头上,迅速沿着梯子爬了上去。远处观战的维罗摩轻轻点头,到此刻为止,注辇军并未遇到意料之外的激烈抵抗,对手的虚弱一览无余。以这种进度来看,今晚就可以在城中睡个好觉了。他摸了摸脸上的血痕,又想起那个美貌少女,心头一阵火热,当即传下令去,破城以后如果看到穿白衣的女子,一定要把她捉住,万万不可伤害,否则军法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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