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

第131章 暗箭(五)

十兵卫先动了。他手持一只造型奇特的镰刀,纵身扑了过来。白衣人毫无征兆的向侧面跃出,两支乌黑的手里剑无声的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十兵卫见自己暗器落空,将飞镰甩出,直奔白衣人脖颈。对于应付飞镰这种兵刃来说,匕首毫无用处,那白衣人右手拔出腰间弯刀,荡开飞镰,弯腰疾冲,要与对手近距离肉搏。十兵卫立刻一边后撤一边甩出五花八门的暗器,逼得白衣人只得侧身躲开,可一旦他想要远遁,十兵卫手中链条一拉,飞镰又从呼啸着卷了过来,令他不得不小心应付。

十兵卫稳住心神,始终与他保持五尺以上的距离,借飞镰锁链的长度优势缠住敌人。白衣人虽然准备充分,却没想到今晚会遇到这么多高手。他体力消耗巨大,知道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当看到铁索再次横扫过来,将身上白色斗篷一把扯下,甩出缠住铁索,借力空翻跃向旁边一棵大树。就在他即将落入茂密的树冠时,三支羽箭破空而至,白衣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拼尽全力躲开前两支箭,却终于被第三支箭射中左腿。他闷哼一声,跌落下来,这一下摔的极重,他喘息良久才翻过身来,随即艰难的拔出匕首,向自己胸口刺去。十兵卫已经赶到近前,甩出铁链缠住他持刀的手臂,一把将那人从阴影里拽了出来。

月光照耀下,白衣人再也无所遁形,“他”抬起头,栗色的波浪般的卷发散落开来,面巾脱落,露出一张苍白秀美的面容,鼻梁高挺,眼窝深陷,薄薄的嘴唇因痛苦而紧紧地抿着,如同大秦商人舶来的大理石雕像,定格在一个惊艳的瞬间。

是个女人?!江枫和十兵卫一时间都呆了,看那白衣女子又要自杀,两人才猛然觉悟,一起扑过去将她按住。那女人腿部受伤,流血不止,又摔得口鼻出血,挣扎两下便晕了过去。

江枫和张振玉、十兵卫一起动手,将昏迷的阿朱和白衣女子一起抬进屋内。十兵卫仔细看了阿朱伤口,又将弩箭放在鼻尖闻了闻,说道:“应该是麻药。”江枫低头解开衣服看自己左肩,发现虽然衣服破了,皮肤上却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原来那一刀扎在了莲花形的纹身上,想不到这纹身如此神奇,连锋锐的匕首都刺不进去。

江枫帮阿朱包扎完,拿过一把小刀,将那女子裤脚划开。张振玉的一箭穿透了她小腿肌肉,好在骨头没断。江枫用刀子割断箭杆,让十兵卫按住她,一把将箭簇从另一边拔了出来。那女子痛的一声闷哼,全身抽搐起来,然后又委顿倒下,再次昏迷过去。江枫用白布给她包扎,却听这女子口中喃喃低语:“曼达尔,曼达尔!”江枫心里一颤,他听小乙也曾独自对着夜空如此呼唤,知道那是波斯语“妈妈”的意思。这竟然是个波斯人?一个波斯女子,怎么会万里迢迢的来刺杀一个天竺人?这其间定然有着太多的秘密,江枫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只能以后慢慢推敲。

一个时辰之后,阿朱醒了。

“阿朱,你认识这个女子吗?”江枫把他带到那刺客身边。阿朱茫然摇头。江枫想起,根据把阿朱卖给他的人贩子所说,阿朱是作为天竺某国使者来到占婆的,如果他确实是天竺第一强国的使者,一个小小潘切部竟敢悍然将他扣押,其中必有隐情。他又想起,后来自己和阿朱一同在码头看到了那艘注辇国的官船,阿朱神色明显不太自然,当时还以为他思念家乡,现在看来,阿朱只怕当时就发现了那船上有他不想见到的人。随后的好几天都心神不宁,则是这神秘女杀手暗中窥伺所致。把前因后果串起来,结论已不难得出,注辇国使者很可能是这次刺杀的幕后指使!而阿朱,与注辇国必有很深的恩怨纠葛。

想到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南海最强的海上霸主,江枫也不由得有些心悸,平安港的发展还指望着南方航线呢,这却如何是好?他盯着昏迷的女刺客,又上下打量了几眼十兵卫,忽然道:“把她外衣脱了!快!” 十兵卫脸色一僵,问道:“东、东家你要做什么?”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呼喊打破了黎明的宁静。新南港的大街上,演出了一幕阿朱被“刺杀”的好戏。不少当地人看到,在阿朱“被杀”后,白衣刺客也死在大队宋人的围攻之下。随后两具尸体被人抬回宋人船上,一路上血迹斑斑点点,撒的到处都是,显然都已经死得透了。

天光大亮之后,港口外那艘小山一样的大船已经不见了踪影,风光无限的大宋船队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占婆。

阿朱的伤愈合的很快,可他却对那日的刺杀始终保持着沉默。江枫不愿强迫阿朱,只好先回流求再说。江枫叮嘱了望手,一定要观察是否有船只跟踪。刚刚得罪了北方的高丽,又惹上了南海霸主注辇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此时大宋完全指望不上,两国任何一方都有碾压平安港的实力,一旦被人发现平安港的位置,后果不堪设想。好在因回程一路顺风,时间要比南下缩短了一多半,也并未遇到什么麻烦。

回到平安港,江枫忧形于色,下船后便急忙拉住老谢,将此行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他没注意到,等在码头的赵环儿和方小乙同时撅起了嘴巴。待看到船上下来一个被绑住双手的漂亮女子,方小乙终于忍不住了,她还以为这又是哪个人贩子卖给江枫的女奴,气鼓鼓的道:“江大哥,你不是说去占婆买米吗?怎么还把人家大姑娘一起买回来了?”说罢上前,一把抢过十兵卫手中麻绳,就要给那女子解开。

江枫和十兵卫同时叫道:“小心!”可是已经晚了,刚才还垂着头踉跄前行的白衣女,快如闪电般抬手,将小乙一把拉到自己身前,接着用嘴将小乙头上发钗咬住拔了下来,双手握住,顶在了小乙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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