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

第98章 业火(七)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山村。几十座简陋的茅屋凌乱的分布在小山环绕的盆地中。村子的街上空无一人,但有的小屋透出昏暗的灯光,有的还在冒着炊烟,似乎是村民发现了危险,都躲进了屋里。偶尔有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只响了一下就被大人捂住了嘴巴,变成了闷闷的哼声。村子中央有一栋唯一像样点的宅子,据十兵卫说是村长的家,建议先去那里休息一下。

马宝觉得先去村长家看看也好,至少先弄点吃食填填肚子,再问问马匹的事情。十兵卫点头哈腰的请他们稍等,小跑着来到村长家门前,抬起手来大声拍门,可是任他拍得震天响,里面就是没人开门,只有院子里的狗焦躁的吠叫着。十兵卫尴尬的回头笑道:“各位老爷,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怕是不敢开门,还请恕罪,恕罪!小人这就爬进去把门打开!”说罢走到院墙旁边,笨手笨脚的爬了上去,消失在墙里边。他这一进去,立刻没了动静。

马宝等了一会,肚子里饥火上升,再也没耐心等下去,喝道:“给我砸门!”两个手下立刻冲向大门,抬脚猛踹,连续几下之后,大门终于向内倒了下去。在门板倒下的瞬间,屋里的灯忽然熄灭了,就好像约好的一样,整个村子里所有的灯火同时熄灭,温暖的灯光没有了,人声狗吠,所有的声音也都消失了,似乎一下子从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小村庄变成了无人鬼域,只有山间的夜风嗖嗖的吹过,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声。

马宝抓了抓光头,骂道:“他娘的,搞什么鬼!老朴,你们俩进去看看!”踹门的两个海贼应了一声,抽出腰刀,缓缓走入院中。院子很小,荒草满地。正对大门是一株枯死的小树,树后面是一栋带回廊的木屋。整个院子一片死寂,既没有人影,也没有狗,木屋拉门半掩着,窗格的白纸已经破了几个洞,在月光下像一张惨白的脸,风吹过去,破碎的白纸发出轻轻的哗啦声。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吞了一口唾沫。这地方怎么看都是透着一股邪门儿,还是赶紧出去的好。

马宝见两人磨磨蹭蹭又退了出来,大怒之下一人一脚将他们踢了进去,骂道:“入你娘的孬种!进去给我搜!”说罢一挥手,又有几个手下一起冲了进去。人一多,胆子就壮,打头的老朴二人顿时心中踏实了不少。老朴拉开破旧的木门,全神戒备着缓缓走了进去。不料他刚刚迈进去一步,忽然无声无息的向前倒了下去,身体沉重的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后面的人吓了一跳,赶忙退开几步,等了片刻,始终不见其他动静,他试探着过去拉住老朴的左脚,想把他拖出来,谁知老朴的身子异常沉重,好像卡在了木屋中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这海贼心虚腿软,拉了几下没拉动,只得招呼人来帮忙。另一个海贼抓住老朴右腿,两人猛力一拉,呼的一声,终于将老朴从黑暗中拉了出来,但是他们仔细一看,拉出来的却是一具无头尸体!还冒着热气的鲜血从屋内地板一直洒到院子里,腥臭刺鼻。

几个海贼狂叫一声,爬起来就往外跑,生怕有什么妖魔鬼怪冲出来吃了他们。马宝也看见了院内情况,不由皱起了眉头。撞见鬼这种事情他是不太信的,八成还是中了别人的埋伏,看这村子里的情形,处处透着诡异,还是赶紧退出去为妙。等会儿集结起人马,一起攻进来,烧了这个鸟村子便是。他正要发令,忽见一点绿火忽悠悠从黑暗中亮起,那绿色火焰飘忽不定,似明似灭,浮在空中,向他们缓缓飘来。

“鬼、鬼火!”金石顺颤声道,他拉住马宝袖子,哀求道:“二当家,咱们赶紧撤吧!这里闹鬼啊!”马宝怒气上涌,喝道:“老子杀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什么孤魂野鬼敢来啰唣!”谁知话音刚落,那绿火反而迎面向他扑来。

村口小路旁的树桩上,拴着三匹马。满头白发的张振玉被捆住手,背靠一颗老树坐在地上。两个海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眼睛却不停往村子的方向瞟,盼着二当家赶紧招呼大家进村吃饭。坐在地上的张振玉忽然大声咳嗽起来,他越咳越厉害,最后竟然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满地翻滚起来,片刻之后便一动不动了。

一个海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过来看看这老东西犯了什么毛病。他轻轻踢了踢张振玉,见他全无反应,俯身去探他鼻息。突然,张振玉的眼睛猛地睁开,用被缚的双手一撑地面,腰间发力,双腿如毒龙般倒卷过来,一下子卡住了那海贼脖子,他用完好的右腿发力一拧,咔吧一声脆响,那海贼软软倒了下去。另一个海贼见状大惊,抽出刀来,张口正要呼喊同伴,一只闪着寒光的弩箭正好从他大张的口中射了进去,将他钉死在身后的树干上。

不远处的草丛里窸窸窣窣一阵晃动,江枫端着神臂弩钻了出来,快步跑到张振玉身前,拔出短刀割断了绳索。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信息。刚才江枫已经让方小乙藏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上,约好天亮后回来找她。得知十兵卫带着马宝进了村子,江枫不由得为他的安全担心。

张振玉安慰道:“不妨的,十兵卫机警得很,又是本乡本土,他既然将这些人引到此处,必然有他的打算。”两人正说着,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只见村子中间的一间宅院里,惨绿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足有一丈多高,几十个刚刚入村的海贼狼狈逃了出来。江枫仔细辨认,其中并无十兵卫的身影,倒是马宝的光头被火焰映照的绿油油的,一眼便认了出来。他猜测这肯定是十兵卫的手段,若想吓退这伙海贼,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只要再给他们增加些混乱,敌人自然溃散。他把神臂弩塞给张振玉,自己抽出百胜刀,两人埋伏在道路两侧,静静等待机会。

这一阵喧闹,村外包围的四百多海贼已经惊觉,乱纷纷向这边跑来。忽然有人痛苦的大叫一声“地上有东西!”后面的人躲闪不及,也纷纷中招,有人拿着火把低头查看,赫然发现刚才还是平坦的地面上竟然铺满了铁蒺藜!他正要用手中兵刃拨开铁蒺藜,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几颗烟丸,砰砰的炸开,刺鼻的黄烟四下飘散,顿时将众海贼呛的连连咳嗽。烟雾中一个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两个海贼立刻捂着脖子倒了下去,伤口处鲜血狂喷,翻滚两下便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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