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川买下的铺子,处于东门边的清溪坊,虽然店面不大,胜在位置尚佳。建康府这一年间房价飞涨,若非有十三浦这块大招牌,房主要价绝不会少于二百贯。江枫随着谢平川来到这第一家自己的铺子前,看着油亮亮的黑漆门板,心情微微有些激动,这里就是自己事业的第一步。
这店原来做的是漆器生意,搬空后早已被谢平川带人打扫得干干净净。谢平川雇的两个伙计,一个账房,已经一齐在门口迎接新东家。账房是个三十多岁的本地人,叫孙明悦,面皮白静,本就是这家店原来的账房。孙账房看着这位年轻得有点过分的东家,开始为自己的命运担心起来。
见礼已毕,孙明悦试探着问道:“不知东家打算做何种生意?”本来这种事应该在雇佣前就谈好,无奈谢平川也不知道江枫有何打算,只好先把上一家可用的人留下,待江枫回来再说。江枫道:“我打算做点香料生意。”孙账房面露惊讶,不由重新打量了这位新东家两眼。
正如前文所说,在大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卖香料的。海商自海外贩运香料至大宋,必须先卖给市舶司,市舶司将香料优先供给宫中皇家挑选,其次是各位高官显贵,最后才允许海商转卖给豪商富贾。普通商户要做香料只能去大商人那里进三手货,进价高不说,还不能保证货源稳定,所以极少有散商敢染指香料行当。这位东家既然能做香料生意,只怕是非富即贵,不可小觑。
江枫带回来的一百担香料,有一小半是乳香,其余多为檀香、沉香,俱是上品。江枫认为这香料是占婆王的回礼,要交给郭守义处置。郭守义却知道这都是江枫等人冒死搏命换来的财富,自己可碰不得。再说这些东西虽然价值不菲,以他身家却也不放在眼中,因此坚辞不受。两人推让良久,郭守义才最终留下十担乳香,仅这十担乳香,也抵得上他送去的一船丝绸了。
店铺后面是一个带库房的院落,江枫与谢平川带着几个伙计将香料一批批分拣入库。孙账房在旁负责记录流水簿。一担香料比一担粮食轻的多,九十担香料共计白檀一千三百斤、黄檀五百斤,沉香三百斤,乳香两千斤,共计四千多斤。以宣和年间市价,一两乳香最低要价两贯文,最好的可达八贯之多,一两檀香则在四贯左右,上好檀香卖到二十贯也不稀奇。沉香则更为稀罕,价格也浮动极大,老谢找行家看了这批沉香成色,预计一两可值十贯左右。如今战乱蜂起,作为奢侈品的香料价格有所回落,江枫统计的时候便都按照底价估值。即便如此,孙账房一笔一笔记下来,最后的数字已经让他脑门微微冒汗。他反复核对无误后,声音微微嘶哑的说道:“东家,咱们入库计有四千三百二十二斤各类香料,粗略估值约为......约为十八万两千两百四十二贯。东家请看。”说罢恭恭敬敬的将沾了不少汗水的账本递了过去。
江枫微笑着接过账本,那一行行墨迹淋漓的数字,标志着他站上了人生的第一个台阶。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满是成就感,对孙明悦道:“先生辛苦了。这月工钱可以多支两贯补贴家用。请先去休息吧。”孙明悦深施一礼,欢天喜地的去了。
江枫给铺子取名“云香坊”,谢平川便以此报备官府,注册商号。香料铺子分原料铺子和成品香料店两种。在大宋,香料的使用已经发展成为一种文化。比如宫廷贵人们喜爱的熏香,有一种叫做“翠云龙翔”,是把檀香、陈皮、丁香等香料磨细,烘干后再掺入龙涎香制成溶液,再度阴干。经过几次繁复的加工,制成香饼。焚烧之际香烟缭绕,经久不散,做香高手甚至能演绎成云龙之奇状,令人叹为观止。
为长远计,江枫打算将隔壁民居高价买下,建立制香作坊,进行精细加工,利润更为可观。只不过这就不是几日内能草草建立的了。只卖原料的话出货毕竟较慢,这许多香料一下子拿出来也颇为扎眼,若被皇城司盯上了不是耍处,还是借十三浦商帮势力分销较为稳妥。于是还得谢平川出马,联络各处商户,洽谈分销事宜。没过多久,已经通过商帮将一批香料分散给各处香店,收回两万贯现钱。
老谢忙的脚不沾地,江枫则在建康城安顿下来,着实过了几天清闲日子。自打江枫回来,方小乙就像尾巴一样黏住了他。哪怕江枫蹲在地上数几个时辰的香料,小乙也托着腮帮子蹲在他后面,丝毫也不觉得无聊。江枫拿她没办法,只好由她去。
江枫在广州停靠时,曾深感交流言语不通带来的麻烦,从当地方言馆买了几本学习外邦语言的书籍,打算学以致用。可回来后才发现,建康城并非广州泉州这样的海港,城中并无广方言馆或者专职通译,江枫只好对着书本自学。
占婆语这种鸭子叫一样的语言,着实让人头疼,但整个南海很多地方的语言与占婆语出自同源,将来若想在南海行走方便,还是得学一学。江枫学了半天也就会点皮毛,小乙在旁边跟着念,学的都比他快些。但说来也怪,象波斯语、南北天竺语这三种古老复杂的语种,江枫却一学就会,崭新的书本拿起来翻阅一遍,便能分毫不差的朗读,似乎他天生就懂得一般。让本想显摆一下自己波斯语的小乙啧啧称奇。可惜这些书本上的内容只是些生意人常用的句子,若是多买些书来学,估计他很快就能完全掌握这三种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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