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动手!”一个人高声喊道。众人循声望去,见一艘小船刚刚靠上栈桥,三个人一边下船一边向这边挥手。喊话的正是江枫。那陪他来放人的水手跟金罗锅解释几句,金罗锅嘬着牙花子哼哼两声,颇不情愿的挥了挥手,众海贼让开一条路,刘四敏赶紧拉着舒麦跑到江枫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十兵卫缓缓放下扣在掌心的手里剑,将身子再次伏低。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哨声,似乎是呼应刘四敏刚才的信号,几十个手持刀盾长枪的水手从密林中飞奔而出,在离他们几十步外站定,摆出了一个整齐的三排阵势。接着刚才跟着潘古木去看货的五个海贼被反绑双手,推到队伍前面。
金罗锅一看这个架势,又惊又怒,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些家伙。他正要再次指挥手下上前火拼,听到远远的一声大喝:“让他们走!”回头一看,吕师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岸上。大当家的话自然人人遵从,不一会儿,广丰号上的二十几个被俘的水手都被牵了过来,加上十几个被俘的土着,四十多人乱哄哄向海滩上那只小小的队伍跑去,对面也将五个海贼放了回来。
江枫在队伍最后,走出几步,回头看到身穿白袍的吕师囊还在远远的盯着自己,抱拳道:“多谢大当家!江某必不负所托。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扭头往自家队伍走去。
金罗锅来到吕师囊身旁,不甘心的道:“大当家,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吕师囊却并未理他,只是喃喃道:“做事情懂得奇正相合,虚实兼备,像他这般年纪,也算难得了。手上功夫也凑合,只是欠点火候。”他点点头,似乎颇为满意。看金罗锅还在呆呆的看着自己,没好气的说:“老金,还愣着作甚?涨潮了!”
一觉睡到过午,江枫已经将连夜奔波的疲惫抛到了九霄云外。低矮的竹屋干爽通风,比在船上窝着强多了。江枫一行人受到潘古木那美部落的热情款待。那美村的土着们拿出最好的肉食和水果招待这些客人。吃饱喝足,江枫细细询问秦明事情经过。秦明一个月来吃尽苦头,想到伤心处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那日他见海贼吃了败仗,急于在舅舅面前表现一番,催促手下驾船急追。前面海贼船似乎伤了舵,始终歪歪斜斜,追得急了便跑得快些,自己慢下来,那边也磨磨蹭蹭。如此一直追了大半天,秦明一路跟随海贼船来到一片岛礁密布的海域。船上舟师说此地是舟山附近的一个小岛,因岛上贫瘠无人居住,常有海贼在此落脚。秦明心道终于找到海贼老窝了,若能除了这东海有名的祸害,俺秦某岂不是能名扬天下了?他盯紧了前面那艘伤痕累累的红帆船,眼见那船钻进一个海湾再也无处可逃,海贼们惊慌的喊叫着纷纷跳水往岸上逃命,秦明哈哈大笑,命人放下小船,亲自带人上岸搜捕,一定要抓住匪首。
秦明上了岸,发现海边除了简陋的码头,还有一些茅屋,但都是破败不堪,看来这里以前是个渔村,显然被渔民遗弃很久了。秦明带人冲入渔村,刚走到村子中央的水井旁,一声唿哨响起,数支羽箭破空而至,将走在前面的几个水手射翻在地,接着四面埋伏齐出,四五十个红布包头的海贼将秦明等人包围起来。虽然秦明手下算是郭守义手下最有战力的伙计,但毕竟不是老海贼的对手,一番打斗,海贼没费多大力气便将这伙人全歼。杀死二十余人,余者包括纲首秦明在内统统做了俘虏。
海贼倒也没杀他们,只是将他们做了苦力,指挥着他们将岛上的大木锯倒,用绳索捆扎后运到海边。秦明作为纲首很是受了些特殊关照。每日被逼着做苦工不说,饮食也是极差,顶多喝点脏水,吃些发霉的饼子。干活稍有迟疑就是一顿鞭子。他一生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种罪,几次想跑,均被捉回来,又免不了一顿好打。
秦明琢磨着,海贼留着他们显然有别的打算,或许舅舅已经在跟海狗子们谈条件,再忍几天,说不定就能得救了。万万没想到,十余日后的一天,一艘打着市舶司认旗的巡海船误打误撞的在岛屿附近遇到了蜈蚣船,那绿眉船显然知道海狗子的厉害,不敢硬拼,掉头走了。
海贼们知道此地已经不可久留,当即将所有俘虏押到船上,拔锚起航。在黑暗潮湿的船舱里又憋了几天,终于到了流求,接下来的日子又是没日没夜的干活。巨大的身份反差,加上肉体与精神双重的痛苦,渐渐将这个虚荣脆弱的年轻人折磨得心灵扭曲了。就在秦明彻底绝望的时候,被他看成自家食客的江枫终于出现了。
江枫单刀赴会,看似轻轻松松的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他不但救了自己,还把所有船员都平安带了回来。秦明偷眼打量着江枫,这个年轻人比自己还小着几岁,可是面对让自己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的海贼头子,他竟然侃侃而谈毫无惧色,甚至还能带着手下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鼻子两只手,怎么他就可以?凭什么他就可以?哼,不过是他运气好罢了!或者,就是这厮跟海贼有勾结!不错,一定是这样,要不然说不通啊!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一定是在暗中嘲笑我无能。这厮着实可恶!他恨恨的一拳砸在身旁地上,疼的自己浑身一颤。对面的江枫注意到他,投来关切的目光,秦明只好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表示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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