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

第23章 白马(二)

刚才客舟掉头逃走,显是没把江枫他们的生死放在心上,按照江枫本意,自己掉头走开也是应该。可是一则谢平川和那些无辜难民还在郭家手里,再者如果不去就要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落脚之地。江枫稍一沉吟,决然道:“掉头,追上去!”江枫既然发话,众人自然无不遵从,虽然心中不满,还是动作娴熟的将帆扯满,向着水道方向疾追。

船队领头的是一艘稍小的客舟,由十三浦一位经验丰富的纲首陈泰率领。陈泰是此行真正的首领,他跑海多年,跟海贼也没少打交道,一看形势不妙,立刻转头离开,江枫这个外人的死活他是毫不在意,只盼他们能阻挡一时,好给自己留下应变的时间。此时船队已经进入狭窄的水道,眼看后面两艘追赶的可疑船只还有距离,陈泰心中已有了主意,他知道海贼的船只速度比客舟快很多,只一味逃跑是逃不掉的,眼见前面水道益发狭窄,倒不如过了水道之后埋伏在出口,三艘船掉头回来,两侧夹击,将海贼击溃。

船队的第二艘客舟伤痕累累,正是郑庆的船,郑庆站在船头,心中焦急。他自己就是海贼头子,自然深知海狗子厉害,如果自己带队做这一票买卖,必然要前后夹击才好。眼见这水道形势险恶,万一前面有埋伏,如何应付?他急忙命令手下减速,与前船拉开了距离。见前船发信号让他跟上,郑庆郁闷的啐了一口骂道:“呸,这领队的纲首是急着投胎么?”

陈泰只顾猛冲,好尽快实现自己高明的伏击计划,堪堪转过陡峭的猿头礁,忽然一道红色的帆影从礁石后面闪出,那船疾驰而至,冲着客舟的侧面猛撞过来。两艘船离得太近,客舟滚圆的身躯再也避不过去,只听到“轰”的一声大响,两船已经狠狠的撞在一起。客舟上所有人都摔倒在地,有个倒霉的家伙被直接甩了出去,惨叫着落入海中。陈泰一头撞在关门棒上,额头鲜血涔涔而下。他强忍剧烈的头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对着甲板乱成一团的水手喊道:“快,快发信号......”话未说完,一只带着长绳的飞爪忽的一声飞来,一下插在陈泰肩头,锋利的铁钩深深勾住他的肩胛。陈泰长声惨呼,长绳上忽然传来巨大的拉力,一下将他横拖倒拽的向侧面拉去。“砰”的一声,陈泰脑袋撞在船边,惨叫声戛然而止,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与此同时,“夺夺”声连响,又有十几只飞爪抛了过来,一抓住船舷就收紧绳索,不一会儿两船就已经被绳索牢牢地连在一起。一个身材长大的汉子,手持双刀,一声呼喝,带头从海寇的船上跳了过来。接着二三十个面目凶恶的海寇怪叫着杀了上来。

陈泰的客舟失了首领,又横遭突袭,众水手早已心胆俱碎,七八个人发一声喊四下逃窜,剩下的跪倒在甲板上瑟瑟发抖,根本没人反抗。那大汉呸了一声道:“也是些没卵子的!”他抓过一个水手,如拎小鸡一般将他提起,问道:“那船货在哪里?”水手见了他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哪里敢隐瞒,哆哆嗦嗦的指着后面的客舟说不出话。那大汉毫不迟疑,吩咐几个手下接手这条客舟,自己带了其他人跳回船上,立即砍断绳索向郑庆的船驶去。

郑庆看的清楚,那红帆蜈蚣船,正是此前追击自己的海寇。其实船队还有两大一小三艘船,完全有实力与海寇一拼,但他被这些人追杀多日,已成了惊弓之鸟,想也不想扭头就跑,竟然忘了给后面的第三艘客舟发信号。

三号客舟的纲首秦明,是郭守义的外甥,年轻气盛,正憋着劲打算跟海寇干一仗,看到前方船上厮杀,急不可耐的向前,待他发现前船忽然转舵,已经躲闪不及,两艘船咔嚓一下撞在一起,后船的包铁船头将郑庆客舟的舵杆撞得粉碎。郑庆的客舟在海上打了横,再也动弹不得,秦明的船也被撞得向海岸飘去。不一会,船底传来“嘎吱吱”的摩擦声,竟然搁浅了。秦明气的大骂,一面指挥手下将船驶回水道中央,一边命令准备兵刃。在他身后不远的海面上,那两艘海贼船已经无声而迅速的追了上来。

郑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船被撞得无法行驶,真是欲哭无泪。前面的蜈蚣船越来越近,船头两只寒光闪闪的铁锥,几乎刺痛了他的双眼。郑庆咬了咬牙,一把拔出腰刀,大吼道:“弟兄们,拼了吧!”

郑庆船上也多是老海贼出身,郑庆这一发狠,他们的凶性也给激发出来了,一个个拿起家伙准备拼命。当海寇船与他们越来越近的时候,两边船上的众人表情惊人的相似,他们呼吸粗重,面目扭曲的对视着,两艘船船舷刚刚接触,两边的船员同时发喊,冲向对面的敌人,捉对厮杀起来。当时的海战,远攻依靠石炮、石弩、床子弩等,这些武器除了朝廷,商人海寇都没有。近战则只有肉搏一途,基本上谁更凶狠、谁的人多谁就能获胜。两船上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此时已经是豁出去了,一时间刀枪并举,血肉横飞。

郑庆身手极佳,力大刀快,往往几个照面就能砍翻对手,连杀数人之后。他将一个海寇逼到船尾,一刀劈下,那人举刀抵挡,咔嚓一下竟被削断了半截,那海寇一屁股坐在地上,郑庆更不迟疑,第二刀接着劈下,只听“当啷”一声大响,郑庆手臂酸麻,连退两步,抬头看时,一个长脸大汉站在身前,手中拎着一把缺了口的钢刀。那汉子低头看看自己的刀,似乎有点可惜,咧嘴一笑,对郑庆道:“你的刀不错,我要了。”

郑庆还未答话,一把钢刀已经夹着寒风劈了下来,正如他刚才的招式一模一样。郑庆竟然没看清他怎么过来的,心下大骇,急忙举刀格挡,两刀相击,只听“当当当”连续三声脆响,那大汉竟然将一把钢刀轮的如纸片一般,迅捷无比的劈了三下,郑庆再也拿捏不住,手中钢刀落地,右臂几乎失去知觉。他也是反应极快,刀子落地的同时一个翻滚,抓过旁边一个水手向前一推,自己却腾身而起,向后一个空翻,“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大汉不去理他,只是伸手拾起郑庆那把刀,仔细打量一番,哈哈一笑,将自己缺了口子的腰刀一把扔了。他有了宝刀相助,更加威猛,如一只狮子一般冲入人群,手下几无一合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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