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涌起了一层雾气,这雾气遮住了天光,让人无法分辨方向。没有一丝风,钻风船被洋流带着缓缓在海面滑行,往日湛蓝的海水,变成了深邃的蓝黑色,让人感到神秘而不安。
江枫和于家父子站在船尾,老于头手中握着个罗盘,罗盘正中本来应该指向南方的磁针,正在以一种奇怪的规律快速的摇摆着,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不休。他花白的眉毛紧锁,喃喃道:“不对劲,直娘贼的邪门!啊!”他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我曾听说过一事,多年前一个海客,自高丽返回时遇到风暴,把他们吹得偏离了航路,后来他们也是遇到大雾,漂流十几日,怎么也驶不出这大雾的范围。据说是后来得仙人指引,才逃出生天,等出了迷雾发现已经在琉球附近了。”
“仙人?”江枫摇摇头,觉得不太可信,多半那仙人是一阵好风变的。于万里道:“爹,咱们才刚刚遇到这海雾,也不见得怎样。再等等,说不定晌午一到就有风了呢?”老于头摇摇头,“俺跑东海十几趟,雾见得多了,这么浓的却是头一遭,而且这罗盘突然发了疯,也是怪事。”
谢平川道:“《山海经》上说,东海海底有蚌神,名为蒲卢,能吞云吐雾,蚌神的壳里长着一颗岛屿般大小的珠子,每年五月十五,蚌神吐珠,吸纳天地灵气,这珠子便是传说中的仙山了。当然这只是志怪乱弹,不必当真,只是既有此说,想必东海每年这个时候常常会有大雾,而海雾都是因为没有风才会聚集,所以我看,此乃天候使然,咱们不必太过担心,且静观其变。”话虽如此,其实他也知道事属非常,否则这罗盘好端端的怎会乱指?
从这一天起,老天爷仿佛忘记了这片海域,一天、两天、三天,空气中始终弥漫着海雾,星月无光,只能勉强分辨白天黑夜。海面平静无波,更没有一丝风刮过。眼看着船上的食水越来越少,江枫心中暗暗焦急。他命所有人分成三班,轮番用船桨划水,虽然速度极慢,总比停在雾中等死强些。一旦驶出无风地带,就有希望找回航线。船上的人也都明白,只有齐心合力方有可能度此难关,于是皆拼尽全力划桨,好在这船船舷低矮,船身也轻巧,若是一艘大船,可就真没办法了。就这样,钻风船靠着人力缓缓前行,又过了两天。船上清水已经不多,江枫规定每人每天定量只可以喝三两水。估计勉强再支撑两天,就要断水了。
于万里丢下橹,擦一把脸上的汗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骂道:“这直娘贼的老天爷,却把那往日里不要钱的风藏起来作甚?莫不是看不得俺们顺顺当当的?”江枫把手中的水囊递给他,替换他下去休息。
江枫的眼神依然坚定,他紧紧抿着嘴唇,把右手递到嘴边,咬住缠在手上的布条子,用力一勒,掌心磨破的血泡传来一阵痛楚,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坚持,一定要坚持!我还有多少大事要做,决不能就这样放弃!他坐在甲板的垫子上,脚蹬住身前的木梁,有规律的深深吸气,再深深呼气,每一次呼吸,就把木桨探入海中划出一道白色的漩涡,年轻而有活力的身体爆发出全部的力量,臂膀上坟起的肌肉如铁块一般坚硬。很快,汗水就顺着脊背流下来,弄得他微黑的肌肤油光发亮。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赵石头准备接江枫的班时,不远处的海面上传来哗啦一声水响。江枫站起身,向前凝视,发现雾霭中海面白浪翻滚,有个巨大的黑影在船的前方晃了一下,接着没入水中,一股水柱斜斜的冲向天空,发出巨大的声响。接着,隐约看见一个跟舢板一样大小的尾巴露出水面,重重拍打在海面上,溅起一片浪花。江枫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生物,忍不住惊叫起来:“这是什么?!”老于道:“大郎莫慌,这是一头鲸鱼。本来这东西在咱们东海倒也常见,但这么大的,确实不多。”
江枫听说过鲸鱼,知道它们并不伤人,心下稍安。说来奇怪,那巨鲸从此时起便一直在船周围绕着圈子,缓缓游动,不时竖起尾巴拍打水面,似乎把钻风船当成了自己的同伴。有的时候,它甚至主动靠近船头,吓得于万里赶紧转舵躲避。江枫看着巨鲸奇怪的举动,问道:“于伯,鲸鱼平日里就喜欢跟人亲近吗?”
老于皱眉摇头道:“没有啊。这鲸鱼以往偶尔遇到过几次,都是成群结队的,并不理会往来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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