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前儿个晚上我去给大小姐送酒,她竟然连个谢字都没说,脸儿冷冷的只说了句‘放下吧’,就继续写她的字了。真是不该给她。”芰荷把点心重重地放到了书案上。
秋习嘴角弯了弯,“不用太在意那个谢字,咱们心意到了就好。”
“你没说是小姐让送的玫瑰酿?”小米凑过来拿了一块儿点心放到嘴里。
“我哪能不说啊,那么金贵的东西,我们都还没尝呢!”
“芰荷姐,你放心,我留了一瓶儿的。”小米悄悄地附在她耳边道。
“哦?真的?”芰荷眼里放光。
“嗯,当然是真的了,是小姐做的,咱还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
“那是。不过,是你自己的主意吧,少夫人可不会。”芰荷捂嘴笑。
“我就知道她不会,才偷拿了来的。”小米亦偷笑。
两丫头虽然声音挺小,但夜静,秋习怎能听不见?
“鬼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是想让你们尝尝才没揭穿罢了。”
两丫头继续窃窃私语,秋习也不搭言,自去书柜上翻书。翻着翻着,不想竟翻到了本裴清舟的个人手札。
怎知是他的?书皮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呢——轻舟手札。
他的这个手札,近乎于随记,杂记,信笔之类的。
秋习兴趣大起,带着一种很是复杂的心情看了起来:
刘伶,好老庄之学,生活上不拘礼法,作《酒德颂》,自称\惟酒是务,焉知其余\。嗜酒如命,常常坐着鹿车,带一壶酒,使人扛着锹跟着,说:\如果我醉死了就把我埋了。\置生死于度外。还曾发出\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的酒后豪言。
在这些字的后面,批了两个字:有趣。
看此,秋习亦抿嘴笑,“把天地当屋子,把房屋当裤子,诸位为什
么跑到我的裤子里来了?”
属实有趣,我也来加两字。她提笔蘸了下墨,写下“仙人”二字。
是啊,只有仙人才驾得了鹿车,凡人岂有那能耐?
放下笔,她接着看。
枕曲藉糟:不可取。
五斗解醒:荒谬。
这两句词的后面也都直接下了批语。
王绩,“恨不逢刘伶,与闭户轰饮。”
李端,“曝裈还当屋,张幕便成天。”
姚合,“长羡刘伶辈,高眠出世间。”
这几位诗人的诗的后面又一总批:吾偶尔亦想为之。
“看来,这个裴轻舟也是向往老庄逍遥之道的。只是,谁想逍遥岂能就逍遥得了?我可不信你能做得到。”秋习腹语。
人生,有那么多的桎梏,牵一发而动全身。岂能放得下父母,放得下家人去逍遥?如能,我何曾不想。
只是,不能,真的不能。那是神人、圣人、至人的事,一介凡人,还是顺遂命运的安排吧。想想倒也无可厚非,就当是做做美梦,不管怎样,梦总是自由的。
秋习又提起笔,在裴轻舟“吾偶尔亦想为之”的下面写道:允许做梦。
“小姐,写什么呢?可用我给你研墨?”小米抻着脖子看向秋习。
“不用。没什么正经要写的,只是乱画而已。你们聊你们的,别管
我。”她边说边把那本手札合上,又去看别的书了。
秋习不想让她们看到,这俩丫头也都是识得字的。
外边传来敲门声,“表嫂,是我!”
“小姐,是表少爷。”
“嗯。小米,去开门。”
秋习趁柳惠还未进屋,赶紧将那本手札放到了书架子上。
“表嫂,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柳惠进屋还没等坐稳便道。
“表少爷,我们一回来就听说了。”小米很开心的样子。
“听说姑母和子佳都醉得不省人事,还有湖目和翠盖也是 。”
“自作自受,她们这是活该,谁让她们去偷酒来着。”芰荷解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