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夜空,星子闪烁,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宁府的上空,君墨染几次想要冲进去,都被清诀死命的拉住。
“相爷,相信我,现在陛下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
君墨染推门的动作一顿,缓缓转头,就见清诀抿着薄唇,一瞬不瞬盯着他,“陛下的脸毁了,现在又在痛苦折磨,这样的她是不愿意见你的,而且……陛下心性坚定,绝不会有事,我……我们必须相信她!”
悠雪……
君墨染想起她被烧毁的半张脸,一片心扉被狠狠揉成一团。
然而,诚如清诀所说,他不能进去,因为里面的人不是普通女人,是南晋的女帝。
他必须相信她,没有选择。
这一夜,过不好的何止他们,宁府上上下下的人均是心提到嗓子眼儿,有些眼明脚快的早就已经溜之大吉!
终于,一声响亮清脆的啼哭声响彻大地,昭示着一个新生命的降临。
片刻儿的功夫,接生婆便抱着小包子笑得癫狂而惊喜,尖着嗓子大声嚎叫道:“恭喜啊!恭喜!夫人生的是个千金!”
她还不知道里面躺着的那位惨不忍睹的女人就是当今南晋最尊贵的女帝陛下,更不知道她手里这个婴儿日后将执掌江山。
君墨染眼眸微冷,目不斜视,对那个一直被她称为“因为墨染喜欢,所以我会生下来”的孩子视而不见,紧紧的盯住依然紧闭的房门。
一步之遥的女人是他今生挚爱,哪怕是已经伤成这样,她还是为了他生了这个孩子――可是悠雪,你又知不知道,我爱你,所以我爱这个孩子,若没有你,孩子与我,皆是天下最可怜的人。
“给我吧。”看接生婆默不作声而又不知所措,清诀稳步上前,轻声道。
清诀从未想过,这个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却最早被他温柔的抱起。
包子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全然看不出遗传了君墨染半点风采,不过一双眼睛倒是像极了夜悠雪。
被清诀抱在怀里似乎很高兴,睁不开的眼睛弯成了小小月牙,吮着肉乎乎的指头睡大觉。
君墨染岿然不动,僵硬的脊梁证明着他是多么的紧张。
清风拂动他鬓角的银发,这个遗世独立,美若谪仙的男人第一次给人憔悴颓废的感觉,他像是一张弓,绷得太紧,一个轻轻的力道就足以崩溃。
夜风不知何时鼓足了干劲,拼命的吹动着槐树枝头的残花,纷纷扬扬,洒了一地,就像他飘零碎落的心。
岁月如此静好,他却一夕忽老……
这一夜,太过漫长,抬眸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东边的朝霞染红了半边天,给整个相城都蒙上一层淡淡的纱的时候,君墨染依然昂首屹立在夜悠雪的门前。
太过长久的站立使得他浑身僵硬不堪,已然没有了知觉。
“砰!”一声脆响,时隔几个时辰以后,房门再次被打开,花阡陌一脸倦怠,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
看见站立在门口的君墨染,花阡陌的眸中闪过错愕与震惊。君墨染同样看着他,神色淡漠,目光悠远,好似要从她的表情里寻找些什么。
花阡陌被他的视线看得心头紧缩,但很快,她知道君墨染看得根本不是她,而是想从她眼睛里寻找夜悠雪的生死存亡。
花阡陌退后一步,咬紧了下唇。
君墨染蓦然瞪大眼睛,便顾不得君臣之礼,奋力朝里冲去。
然而,僵硬的身子早已没了知觉,还未走两步他便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花阡陌忽然上前两步,搀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眼中有惊慕,有疼痛,还有更多的嫉妒。
君墨染顾不得多说一句话,便再次朝厢房走,偌大的房间里,冰冷异常,夜悠雪的床边竟然搁置了一只小巧玲珑的冰壶,壶里冰凉彻骨,一看就能看出是极北的玄冰。
“她在发烧,这玄冰能让她受损过度的身子少些消耗。”花阡陌由于过度劳累,唇色略显发白,她是用尽一切手段才保住了夜悠雪的命,也让夜悠雪以后都活在折磨痛苦中。
“谢谢你救了她。”君墨染知道夜悠雪对花阡陌的敌意,也明白花阡陌对夜悠雪的百般不顺眼。只是,不管怎样,她救了她,为此,他可以对她的曾经既往不咎。
“为她,你还能做到怎样的地步?”花阡陌的嘴角是一抹苦涩的嘲笑,为这样嗜血无情的女子,当真值得么?
君墨染不言语,他也不知道答案。
当生死来临的时候,能决定的往往不是意识,他只知道,至少这一夜,他从未想过放手。
爱恨痴缠皆虚妄,然而,这一切唯有尘埃落定之际,才能看得清楚。
花阡陌不甘心,为他她付出了那么多,十年前是,十年后亦是,她甚至错过了一生挚爱,为什么他可以如此问心无愧的视而不见?
她纤纤十指紧紧攥在掌心里,有丝丝缕缕的血迹晕染而出,她却浑然不觉。斜睨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夜悠雪,心中恨意刻骨铭心。
君墨染没有再多看花阡陌一眼,他坐在床畔,看着面容狰狞睡相不稳的夜悠雪,小心翼翼拂开她烧焦了的头发,俯身,在她没有受伤的额心落下一吻。
昏睡中的夜悠雪感觉不到安全,柳眉紧紧蹙着,手指在床榻上胡乱抓挠。
君墨染握着她的手,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只汇成了一句话,抵在她耳畔,以平生最温柔的声音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然后,躁动不安的夜悠雪奇迹般地平静下来,手紧紧抓着君墨染的手。
十指相扣,再没有任何恐惧。
因为,他在。
花阡陌的贝齿咬破了嘴唇,狠狠看着昏迷不醒的夜悠雪――
“陛下怎样了?”清诀怀里抱着呼呼大睡的小包子,缓步走至床榻前,探头看向夜悠雪,眼睛里的刺痛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