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唇线勾勒着霜华笑意,君墨染哪里会轻易放过他,当下更加不客气的反问:“侯爷本该明日风光入城,如今却秘密到本相府邸,侯爷,本相倒是想问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贺清初呼吸一滞,勉力笑道:“我不过是想提前看看故人,相爷想太多了。
倏然凌厉的凤眸细眯,君墨染语气更冷,声音轻之又轻:“本相想太多吗?陛下旨将东洲,侯爷是否自愿上京,没有人比侯爷更清楚。以一世名声作保,保侯爷此来安然无虞,否则侯爷焉能离开琅嬛山庄。侯爷,你多年养精蓄锐,在谋划什么,想谋划什么,侯爷当真以为本相不知道吗!”
“……”贺清初手中杯盏溢出了茶水,他何止呼吸艰难,连心跳都几欲停顿,索幸他生性沉稳,纵使心湖惊涛骇浪,面色依旧沉稳如初。
君墨染不放过他,只想起他对夜悠雪不恭,便想连挫他的锐气,因此,他更加笑颜灿烂,眼眉凝冰似雪,“侯爷你尽可放心,陛下对楚王殿下好极,楚王殿下对陛下也好极,当年之事,事关皇夫,本相不欲再提,倘若侯爷觉得心中不服,尽管亲赴云陵质问先帝,与陛下何干。侯爷偏要前尘旧账,本相也清楚告诉侯爷,但凡有我君墨染一天,陛下龙位安然,尽我之力,保陛下一朝久盛,这,就是我君墨染的忠君之道。”
随着柔和的嗓音,轻飘的话语……有如同剑锋一般锐利笔直的冷森杀气铺天盖地。
“……”贺清初手中杯盏因大力箍握发出吱呀声,贺清初表情虽然还在微笑,脸色却苍白如雪。
他小看了君墨染。
不。
何止是他。
全天下人,都小看了君墨染。
世人皆道,白衣明相,风采绝世,都以为君墨染乃是文官丞相,所有人都忽略了,这般清雅绝色的男子,看似病羼,终年素白的颜色——他不像文官,而像武将,千军万马前,能以十步之遥,以瑶琴折扇优雅杀人的统帅!
君墨染低声嘲讽的一笑,牵动了漂亮的唇角,润了眉眼间一缕寒意,慢慢地,他道:“侯爷,本相既然以一世盛名为你作保,侯爷又何必前来再三确认,是信不过陛下,还是信不过君墨染?”
他这样说着,已经给了对方很大的面子和台阶下。
贺清初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后,感觉到四周来自君墨染的挤压力量少了些许后,才放下茶杯,正色看着白衣似雪的绝色青年,“我从来不曾信不过相爷,天下人知道相爷千金一诺。”
他信不过的,是那个登基当夜就将十大顾命之一关进天牢的夜悠雪!
君墨染转动着杯盏,垂眸之时,轻轻一笑:“侯爷是担心碧家惨剧会在贺家上演吗?”
“……难道我不该担心吗?”贺清初平静的问。
“本相倒觉得侯爷不必担心。”君墨染抬起头来,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看着贺清初,
“陛下与侯爷毕竟是血缘至亲,岂是一个碧家可以相比。况且碧霄之死乃系碧家内斗,与陛下无关。侯爷也说过,陛下为人如何,而先帝之所以点陛下继位,也正因欲行‘中庸’之道……”
君墨染的话,说的很隐晦,也很文雅,但其实说白了,翻译过来就是——夜悠雪就是战斗力不足5.0的渣,她想扳倒贺家,那是在做梦!夜昭会让她继位,就是看准她是个废物,想用四大世家并十大顾命维系南晋目前的太平盛世!这种渣一样的人物,你还担心什么?
这番话君墨染说的一点也不违心,因为夜悠雪——她就是这么一个人!除此之外,那些抽风、好色……他都不说了。
贺清初是绝顶聪明之人,焉能不知道君墨染的意思,不得不说,君墨染很能说服别人。
在接获圣旨时,他确实犹豫着,毕竟碧霄的前例就在眼前,倘若轻易离开琅嬛山庄,岂不是送上门吗……若非君墨染的亲笔手书,他绝对不会来帝都,就算如今来了,他也必须小心行事——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明日正式进城前,他会出现在君墨染的书房里。
夜悠雪的无能,举国皆知。
也许,是他想太多,高估了夜悠雪吧……
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些大惊小怪了,虽然碧家灭的蹊跷,可也不能说明夜悠雪有几分手腕……倒是眼前这个银发绝美的青年,他为夜悠雪料理朝政,压下了满朝非议,甚至为夜悠雪选了六部御司的子孙入宫伴驾,巩固女帝皇权……由此可见,他对夜悠雪,忠心不二。
如果夜悠雪真的是一个愚蠢至极的人,她又何德何能让君墨染这等人物俯首称臣?
就在贺清初疑惑的时候,突然,一声女子低·喘传来——君墨染眼睫一动,若无其事的继续喝茶。
他这般淡然,贺清初都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君墨染怎么会给他验证的机会,当下放了茶盏,微掀长睫,从容的眼波染了素日里的薄雪,清凉优雅,“侯爷明日入城,本相自当率文武百官相迎,侯爷,请吧。”
逐客令已经下的这么明显,听不懂的那是傻子。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贺清初当机立断,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