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女子!
这只小狐狸!
轻轻摆弄,搅乱了一池寒水,还把他逼到了不得不逃避的地步――现在想想,自己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夜昭的,对夜悠雪的,只因亏欠……也许,前者是因亏欠,而后者,则是牵绊。
但这种牵绊,他并不讨厌……
和当年夜昭的强制驱使不同,为夜悠雪收拾残局,似乎、似乎……很乐在其中呢。
那只小狐狸,有天大的阴谋诡计,胆大包天,行事诡异,登基不到一年竟然铲除碧家、以沈家牵制风奕、收江南税赋、充盈国库、解西北大旱灾情……虽然每件事都以群臣反对为始,却被她强硬的手段压制――这后果就是,她在前面披荆斩棘,他要在后面打点一切,不知不觉,就这么过了快一年。
时间过得真快,和她在一起,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若是告诉那只小狐狸,她大约会笑兮兮的伸出爪子自恋,说什么“哎呀呀,君卿应该早点发现我的美德才对嘛”的话吧……
想到这里,他心情突然轻松起来,连自己都没发现,竟然笑了――而后,在回清凉殿的转角,笑容微顿,长眸略眯。
转角处,站着一个蓝衣黑裘的美少年,眉目精致,顾盼生辉。
“参见相爷。”少年微微颔首,躬身施礼。
君墨染何等聪明,见他等在清凉殿御道上就知这不是偶遇,当下目色一深,缓缓道:“宁公子找本相?”
“是,下官等候相爷多时了。”宁遥笑吟吟地看着君墨染,“相爷日理万机,这是刚从御书房出来吗?”
“本相的行程,宁公子很清楚。”
“……不敢,只是下官有事相求,留意了一下相爷而已。”
“有什么事,请说。”
君墨染不冷不热……也许,非但不热,还有些过冷的语气让宁遥心里动摇了一下。他本就是世家出身,爷爷是六部御司中的户部御司,十位顾命大臣之一,地位已是极高的人物,自小他便知道,自己与寻常人不同,以爷爷的地位和他自身才华,将来在南晋之地,定有一番作为。
女帝招夫,他本兴趣缺缺,纵使成为了皇夫又能如何,得到至尊身份,也失去了身为一个男人能有的成就……是的,他不想进宫,非常不想。
但爷爷的命令又不能违背,况且,诚如天下皆知,皇夫是将来能与夜悠雪并肩站在制高点上的人……这种诱惑,凡人难挡,所以,成为皇夫,是他必须做到的事情。
而君墨染,这个连爷爷都必须跪拜的人,或许,只比自己大了几岁,又没有自己这般好的出身,却可以站在万人之上,“白衣明相”天下皆知――崇拜、嫉妒、还有一些羡慕……当知道夜悠雪喜欢的人其实是君墨染时,全部的感情都化为一股,名曰:愤恨!
明明出身低微,明明病羼废人,明明与女帝有暧昧不清的关系,还偏偏还装作清高优雅,偏偏要让全天下的人膜拜崇尚。
凭什么?
君墨染不配!
他连续几天被女帝召见吹箫闲聊时,女帝在不经意间透露将来皇夫遴选,君墨染的意见是最重要的,他就已经有了主意,既然君墨染根本不是什么九天之上的谪仙,那他就干脆彻底羞辱之……
然后,便有了今天这场“偶遇”。
宁遥慢慢的掀起唇线,似笑非笑,拢在貂裘里的手伸出,捧着一个锦布小包。
“这是什么?”君墨染看着那小包,没有接过来,而是淡淡一问。
宁遥抿了抿唇,小声道:“下官知道相爷与陛下感情‘非比寻常’,特地准备了此物,送给相爷。”
“……你想贿赂本相?”君墨染脸色一寒,问得十分冰冷。
唇角的笑化为诡异,宁遥两指拉开小包上的绳结,从里面拿出了一捆银票,“这是一千两,相爷请笑纳。”
君墨染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宁遥,突然觉得这不过十七八岁的美少年,眉宇间有惊人的阴霾,宁遥……就是这几天传说被夜悠雪“宠幸”过的少年吧,才几天的时间,他竟然敢站在自己面前,还做出这等事情。
但,他气的不是宁遥,而是夜悠雪!
那只小狐狸,若不是她故意做出这种暧昧不清的事情,抬高六部御司,麻痹四大世家,顺便再让他气闷不止……今天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
他君墨染为官八年,位居丞相,执掌朝堂也有五年,谁不知道他清廉如风,绝不收受贿赂,眼下这少年并非真正的要向他行贿,而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来羞辱他。
能不生气吗?
可他,毕竟是君墨染,只要面前不是夜悠雪,他就是天崩地裂岿然不动的君墨染。
因此,在那少年嘲讽的笑容里,他接过了那叠银票,回给了宁遥一个绝代风华的微笑,“宁公子,你该知道本相是南晋丞相。”
嘲讽的笑容扩大,宁遥负手而立,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免了,“下官知道,相爷可是天下皆知的贤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