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父王出了静心斋,回去后就卧床不起了,也就是这几日的光景了。前两日拒绝你们的拜帖,是父王的意思。父王说,最后一面有什么好见的,他如今就是个满面病容的糟老头子,知道你们念着他,他很高兴。他希望,你们能记住的是他风度翩翩谈笑风生的样子。”
听到楚毅如此说,清沐和楚玄亦是唏嘘不已。
淮南王的确比景庆帝讨喜,对人坦诚,也看得开、放得下,实在令人佩服。
“还请世子宽心,淮南王叔一定不愿意你为他伤感的。真到了死别的那一日,又如何,我们在乎的人总是会永远地留在我们的心里的。世子,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保重。”
“保重。”
“都多保重。”
“江湖再见。”
“后会有期。”
“清沐,哪一日游历到云州的时候,去看看好汉帮的兄弟们吧,他们都还记得你呢。”
“一定。”
……
几人离十里坡越来越远,龙鹰心中的离愁别绪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主子,到了荆州,龙鹰也要和你们说再会了。龙鹰已经离开北堂世家一年多了,再不回去,家中就该派人来找了。还是丹青这臭小子好福气,能一直跟着主子,轻云的福气也不差。以后有他们二人跟着,主子你们也能安乐些,什么粗活、重活,只管交给他们。”
说着说着,龙鹰竟忍不住有些哽咽起来。
“主子,西越太子大婚临近,你们自然是要先去云梁的。出了云梁,你们就来北堂世家做客吧,先来看属下,再去看无忧和流风。属下这次回去了,就在北堂世家等着你们。你们可一定要来啊。”
丹青本想调笑几句,可见龙鹰如此伤感,他也觉得鼻子一酸。
“主子,咱们出了云梁,就先去北堂世家做客吧。丹青只听说过北堂世家的威名,还从未去过呢。龙鹰,你差不多得了,你再这样,我……我丹青就……就也忍不住哭了。”
清沐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龙鹰,她印象中的龙鹰冷静、机敏,如此真情流露。一时间,清沐还真是不习惯。再一看轻云,亦是眼眶通红。
清沐忍不住道:“好了,你们这是做什么,眼下才只刚出了徽京,咱们又不急着赶路,离荆州还有几日的路程呢。又不是现在就分开了,先把眼泪收一收。”
其实清沐只是说得轻巧,但是她心中也不好受。他们这些人,想再像以前似的聚在一起,太难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分离是必然的的结局。
谁说分离一定是伴随着伤感,他们的分离则要充满希望。
在几人看不见的地方,有三个人正目送他们渐行渐远。
“陛下,您明明就在十里坡,为何要藏起来避而不见呢?”楚毅好奇地问道。
原来刚才楚承和燕北也在十里坡,只是二人却藏了起来。
楚承微笑道:“阿玄不让我来送他,说他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可我还是来了,不过不能让他知道。阿玄不喜欢待在徽京,如今,他想去哪里都行。燕北,你看他的背影,是不是欢快得很?”
已经成为御医院院判的燕北只顾得上抹眼泪,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那是未到伤心处啊。
这么多年了,宁王一直承受着怎样的煎熬,还有人比他更清楚吗?他最没有希望的病人,如今蹦蹦跳跳地迈向期待已久的明天了,只这一点,就足够他涕泪横流了。更别说,还有丹青、龙鹰等人,他们之间可是过命的兄弟情义。
“陛下,您可是……可是答应燕北了,燕北掌管御医院三年,就让燕北游历四方、悬壶济世的。您是天子,金口玉言。燕北该回来看您的时候,自然也就回来了。”
刚听到了燕大人说了什么,楚毅不由地揉揉耳朵。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盼着出去游历啊,陛下和宁王身边的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放心,朕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还好,叶真、隐战那些人还在,若都像你们几个似的,朕也该哭了。”
明明是笑着跟燕北说的,楚承的心里也有些苦涩。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该走的还是要走的。
“毅弟,淮南王叔如何了?”
“启禀陛下,父王他,也就是这几日了。”
“朕既答应了淮南王叔,就不会食言,毅弟想去南境就去吧,先离开徽京也好,免得伤心。朕知道,这些年里,毅弟也算是去过不少地方。在南境历练一番后,不若你就回来吧,朕身边也需要可用之人。”
楚毅没想到楚承会如此说。他自小也是被父王寄予厚望的,奈何,景庆帝盯得紧,这么多年了,他什么也不能做。
本以为他的抱负只能到南境去实现了,没想到,楚承会想让他再回徽京。
“陛下,不瞒您说,如今楚毅心中很是苦涩。这么多年,楚毅与父王相依为命,父王眼看着就要离去了,楚毅实在难受。南境是楚毅一直想去的地方,等楚毅收拾好心情,该回来报效陛下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这是近来楚承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他的心里不只是伤感,还有期待,他盼望着的那些人,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他要做的,就是好好地守卫东楚,带领东楚一步一步向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