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枫静静躺了一会,便听见门轻轻被推开,进来的人脚步声也很轻,像是怕吵醒了屋内的人,叶青枫侧头看去,就看见墨见尘身着里衣,披散着头发,隐隐还能闻见皂角的香味,似乎刚洗过澡。
他怎么来了?她不由的紧张起来,握紧手中的被角闭目装睡。
屋内很静,她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半晌后,又恢复了平静。
好像真的累极了,很快,她便听见墨见尘的呼吸渐渐绵长,像是已经熟睡。
叶青枫轻轻翻过身,看到墨见尘就躺在床边的地板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身子蜷缩着躺在那,眸子紧闭,看来像个孩子。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照映得他的面庞柔和如纱,乌发散开,衣领也微微松开,与平日衣冠端正的模样完全不同,看着有几分孩子气的不羁,凝视着墨见尘沉睡的侧影,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在舌尖漫延开来。
墨见尘你到底是为什么……
叶青枫轻轻叹了口气,正打算移开视线,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睛,眼眸干净纯粹,一眼就能看进心里,她一时有些怔然。
“脚疼?”墨见尘轻声问道。
“没有。”
“怎么不睡,在看什么?”
叶青枫收回目光,含含糊糊地道:“没什么。”
“在看我?”
“……”
“为什么总看我?”
每个含笑的音节就像小锤,轻轻敲在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上。
“墨见尘……你……”叶青枫勉强笑了声,欲言又止。
“我什么?”墨见尘眼底浮现出半笑不笑的神情。
叶青枫望向他,认真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做杀手?”
她总觉得像墨见尘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杀手。
墨见尘翻了个身平躺着,一手枕在脑后,望着头顶的房梁,缓缓说道:“在我八岁时,九幽宫主杀了我父亲,是他把我带到了九幽宫。”
“所以你从小就被训练成杀手,为仇人卖命?”
叶青枫这句话问得很直白,气氛一时有些凝固,屋内一片沉寂。
墨见尘突然开口,“没有,十五岁那年我杀了他,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叶青枫一时哑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墨见尘又继续道:“他只教了我一招,就是剑捅在哪个位置,人才死得快,我一下就学会了,当剑从他胸膛穿过的时候,他连个气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死了,就如他说的那样,确实快得很。”
墨见尘说得风轻云淡,表情淡漠,就像杀人是件很平常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叶青枫却突然觉得心疼,像是有一根看不到的丝线勒在心脏上,在一点一点收紧。
她想象不出一个孩子,在肮脏黑暗的淤泥里挣扎求生,独自撑了七年,到底是在怎样的绝境下才将剑刺进了仇人胸膛。
其实很多时候,看到墨见尘,就像在看她自己,十五岁时,她正在万骷崖里跟野狼凶兽争食抢地盘,在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杀戮里,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人,甚至觉得自己已然变成了野兽。
叶青枫发觉自己真的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或许会觉得同样历经生死,同样挣扎求生,但那内心经历的痛却是你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的。
“……对不起。”叶青枫歉意的扯动了下嘴角,“我不该问这些。”
墨见尘闻言神情怔然,似乎没听清,微微支起身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我说……”
“以后不准说这三个字!”还没未等她开口,墨见尘冷声打断,语气中莫名的还有股怒气。
最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才对,就算叶青枫现在拿剑捅他,他也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偏偏叶青枫还对他说这三个字,墨见尘想,如果能弥补,他愿意把命都赔给她,可是即便如此,也换不回她的爹娘,也无法改变他们是为救他而死,可这就是事实,事实往往都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突然被喝止,叶青枫心里有些委屈,垂着眼睫默然不语,面色慢慢沉下来。
墨见尘见她背过身去,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似乎太重,一时有些无措,他爬起身,扒在床边,低声唤道:“阿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