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何家姑娘怎么是这样一个有眼无珠的呢?若她愿意,这王妃之位和以后的一国之母大位也未尝不能是她的。况且,王爷是多好的一个人啊?虽然洛二爷也可以,但他不是去军营,就是要去边塞,一年到头有半年在都城就不错了。而且,洛二爷在人群中总是出挑了些,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王管事觉得洛二爷倒是不如王爷锋芒内收的好。
主仆俩还是去了。去之前,尹氏帮裕王换了身蓝色常服,换了发冠和靴子,全身上下都表明了这是一场挚友之间平等的探视。
尹氏爱恋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成婚三年来,丈夫以礼待人,对自己敬爱有加,让她觉得很满足。这两年府里倒是进了些人,侧妃庶妃美人倒也有几个,但他始终对她保持着一如开始般的礼遇,在这个府里她是当之无愧的女主人。
尹氏本性柔善,不喜争强好胜,性格强势的段侧妃刚开始也想要给她找麻烦立山头。但图谋大事的南木铮需要一个安定的后院,一下就治得她不敢张狂。南木铮又对尹氏好言相劝,分析其中利弊,尹氏这才下定决心好好管理这些王府女人。
南木铮能看出来,其实尹氏极其聪慧。她虽不愿多说多做,恐怕她心中自有丘壑。自己内心的秘密可能在她那里也是无处遁形。但尹氏还有颗善良的心,因此就算看出来,她也不会揪住他的秘密做什么。这是南木铮始终如一的敬重爱戴她的根本原因,一个聪慧善良又温柔美丽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可爱?
南木铮抱起抱住他腿的小小南木延庆幸自己在去洛府前来见了尹氏一趟。
她向来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三岁的南木延口齿不算太清晰,却很爱说话,咿咿呀呀的问着各种问题。他性子十分像他母亲,平静从容温和欢悦。
南木铮一下就平静下来,有了面对这场喜事的信心。
小南木延抱着他的脖子还在问:“父王,你要去哪里?你是要去给我买好玩的吗?”
他把小小的孩儿放到腿上坐下,看着他的小脸,感觉自己的牺牲和所有的奋斗都有了意义。辟府独居时他就在想,以后他有了孩子,绝不让自己的任何一个孩子和女人吃冷羹凉汤,就算他做不了每个人的好丈夫和好父亲,也要他们每个人在自己的庇护下过的富足且快乐。
眼前的幼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嫡出。如果自己侥幸胜出,自己百年之后那天下人都想要的至尊宝座必是这孩儿的。他绝不让自己的孩子们自相残杀,这孩子善良,肯定做不出手足相残之事。
于是,他慈爱道:“对,延儿!为父会将这天下最好的玩具给你。”
“弟弟们也有吗?”
你看这孩子,就是善良。
“不,这玩具天下唯有一个,只给延儿一人。”
旁边侍候的婢女们轻轻抽了口凉气。王管事抬头瞧了一眼。裕王妃脸色认真了一瞬,看南木延又要问什么,温柔开口道:“延儿,不要缠着父王了。你父王还有事呢。”
南木延不情愿的从父王腿上滑下来,乖巧的忍住失望,道:“好吧。父王!那您早去早回,延儿在家等您。”
南木铮微微笑着点头,脸上充满慈爱之情。他身心轻快得走出门去,往洛府去了,全不知他那句话传遍了裕王府后院有权势的娘娘那里,记得她们不是写信与娘家商议,就是出门回娘家讨论对策。尹氏想了想,也带着频频跑到门口观望父亲的南木延回了趟家,跟父亲和祖父说了这件事。尹氏家中人人一脸郑重,没有人欢欣雀跃。
南木铮到的时候正是午后,洛府正忙得人仰马翻。虽都是训练有素的奴仆家丁,但二公子的喜事儿波折甚多,明日容不得定点差错,因此为了明日婚礼完美进行少不得要吹毛求疵些。这就惹得洛家仆人格外小心的来回折腾,直到主子再想不到忌讳禁忌为止。
洛行之却无甚可忙的。他作为男子以后还是要住在自己家,父母也没有什么舍不舍得这一说。最大的变动不过是换个院子罢了。喜服早已备好,接亲的马匹他亲自去看过了。红绸红烛喜糖喜宴这些琐事本不需要他担心,但他都已一一确认过。
他实在需要明日仪式进行得顺顺利利的。
看过一圈之后,正无事可做,裕王便来了。
他高兴的上前,动作夸张地作揖道:“裕王殿下!”
南木铮斜了他一眼,也夸张做了个晚辈礼:“二哥!”
然后猛地一脚踢向洛行之拱在身前的手。两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如他们少时般追逐玩闹了一会儿。最后坐在洛府镜湖旁的凉亭中,远眺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和中间耸立的湖心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洛行之深吸了口气道:“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三年的坚持没有白费。”
他吐出一口气来,心情有些激动。
南木铮明白他的激动。这些年洛家和何家拉扯不知多久,主要是何家觉得自家姑娘嫁入裕王阵营,不说她以后会跟娘家为仇为敌——何家知道潇儿不是这样的姑娘,单单想到以后新君登基时她的立场如何的尴尬?不管是太子顺利登基,还是裕王谋得天下,潇儿在太子这边的何家和裕王那边的洛家总是要难过的。这条路都是鲜血白骨铺路的,不管是谁,登基之后定要腥风血雨洗一番朝堂。到时候,潇儿和何家一生一死,叫生者如何自处?
洛家倒是没有这些思量。一是潇儿嫁入他们家,已是洛家人,与洛家死生一处,没什么好说的;二是作为武将世家也不怎么将死亡看在眼里,洛家积极交涉:若太子胜出,那洛家便给潇儿和离书放回何家;若裕王胜出,洛家必定尽力周旋保住何家。
可洛家这想法着实天真。若太子胜出,即便潇儿归得何家,届时她舍不下丈夫和孩子,断不肯独活,活着也是悲惨的一生。若裕王胜出,洛家怎么就能保得住作为皇后娘家太子母族的何家?
当然这些都是原先就是好友的洛家和何家长辈们私下商议。
有段时间,两家为了让他们断了,各自撮合过别家的孩子。但是两个孩子一分开如换了个人,洛行之不仅不同意跟别家的婚事,上了战场如是求死,横冲直撞全无顾虑;何潇儿整日坐在房中写字抄经,不言不语不见人,日渐消瘦,无论问哪家的公子都说可以,活色生香灵动明媚的何潇儿死了,活着的只是个躯壳。
他们有一整年没见。南木铮偶尔趁着大节能见到从战场边疆回来的洛行之,一副邋遢沧桑的样子,以前爱干净的阳光少将不知去了哪里。
南木铮知道他们婚事受阻时心里时雀跃的,原想着自己留给潇儿的侧妃之位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结果看到这样的洛行之,想到销声匿迹的何潇儿,他实在不能忍心。他去何家找过何潇儿多次,但何家长辈为着向太子表忠心,本就不愿他们往来,现在更不可能让他们见了。何潇儿半死不活,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爬狗洞或翻墙出来找他玩了。
当然,他让人悄悄去看过她,听说那状态之后心痛不已。